见妄想”,是具有人格、意志和具体作为的“我执”思量。如来藏与“空、无相、无愿、如、实际、法性、法身、涅槃、离自性、不生不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等十二个语词同义异名,如来藏与“我执”之“我”是断然无关。
三、从发生学看“无我”与“我”的中道
佛教是践行的宗教,出于修行指导原则的具现,必然有历史发生学的分期与方便。行者以“无我”为宗旨的身心修行,势必不免有走向极端者会误认为“无我”便是一切皆空;这就背离了佛教中道思想而陷入断灭空的边见。这时提出“我”,就成为关键且必要。在《大法鼓经》中,对“有我”与“无我”的关系,展开了逐层论述;佛对迦叶说:
如是,迦叶!彼当来世,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于“有我”、“无我”声,畏“有我”声;入于大空断见,修习“无我”。于如是、如来藏诸佛常住甚深经典,不生信乐。
此处明确陈义可知,当时便出现今天所见的现象,即只信“无我”,而惧怕真义之“我”;不信如来藏实义,并由不信而陷入“大空断见”。可以认为,造成此中原因,是由佛教济世度生所致的历史发生学过程难免出现的事相。因为佛对初机众生的救度是从消除“我见”、“我执”即从“无我”开始,这实是面对二乘境界的方便而施设的“幻城”;佛尚未对二乘人宣示第一义谛的中道实相,不免使诸人陷入顾此失彼的种种边见(经典依据,下详)。佛还说:
若有众生,懈怠犯戒,不勤修习,舍如来藏常住妙典,好乐修学种种空经,或随句字说,或增异句字。所以者何?彼如是言:“一切佛经皆说无我。”而彼不知空、无“我”义,彼无慧人趣向灭尽。然空、无“我”说,亦是佛语。
这里指出,众生不珍视如来藏经典,只知佛说“无我”,不知佛也说空、无之“我”,即不知存在着空性、无我性的如来藏,由此而趋向单纯修空的断灭殆尽,这是没有智慧者之所为。佛接着说:
众生轮回生死,我不自在,是故,我为说“无我”义。然诸佛所得大般涅槃常住安乐,以是义故,坏彼断常。
因无明“我执”而有众生轮回,佛针对此而说“无我”以救度众生。但是,若确立“无我”之说,绝不能无视佛地“大般涅柴常住安乐”,否则便会陷入断常见。即,此中“坏彼断常”,正是指“大般涅槃常住安乐”这一佛果的实然性能够使“断常”二见不能成立。“常”见,是指凡夫认为虚妄意识和三界为真常永恒的错见;而“断”见,则是不认可或否定空、无之“我”的如来藏。那么,佛是怎样引导众生远离断常二见的呢?不妨看此下三段引文;最初,佛是:
为破世间“我”,故说“无我”义。
这表明,救度二乘人之初期,佛教的安立宗旨是“无我”;此后,佛便确立接续二乘之后的大乘正义:
彼诸众生……入佛法已,信心增长,勤修精进,善学“空”法;然后为说常住安乐有色解脱。
进入佛法,善学“空”法后,佛便把众生导向无上正等正觉即大乘极果的修行上,此即“说常住安乐有色解脱”。“有色解脱”是相对于“无色解脱”而言。“无色解脱”是不听佛语的阿罗汉、辟支佛等二乘人所入的无余涅柴,因为无余涅槃是十八界俱灭,此时便处于灰身灭智的无物质色身状态。而“有色解脱”便是指佛地不住生死、不住涅槃的究竟涅槃,此即大乘极果。
以上概括了从二乘走向大乘的基本轨迹。但是,这一过程又是复杂的,种种错误知见,会以种种方式不时出现;所以,针对此,佛总结说:
复次,或有世俗说“有”是解脱。为坏彼故,说言解脱“悉无所有”;若不如是说,云何令彼受大师法?是故,百千因缘,为说解脱、灭尽、“无我”。然后我复见彼众生,见“毕竟灭”以为解脱,彼无慧人趣向“灭尽”;然后我复百千因缘,说解脱是“有”。
说“有”说“无”,既清晰表述出大乘佛教的“中道”思想,也成为因应众生、匡扶正义的方便利器。由此也见显佛陀逐步引领二边众生,趋归大乘,共证无上佛道的大悲历程。迦叶听了佛以上这三段话,便领会地赞同世尊之说:
世尊,得解脱自在者,当知众生必应有“常”,譬如见烟必知有火。若有“我”者,必有解脱。若说有“我”,则为已说解脱有色;非世俗身见,亦非说断常。
迦叶道出了得解脱者便会知道“我”和“常”,而且,依此才有解脱之理可言。而“我”、“常”之谓,说的正是如来藏的自性清净涅槃。若确立了如来藏这种恒常存在的正知见,就已获得远离灰身灭智的断灭空,成为证成无上菩提的究竟涅柴即有色解脱。但是,如来藏这种“我”,却不是世俗之身见、我见(“非世俗身见”);这种“我”,也不是世俗的断见或常见——世俗的断见,是指否定如来藏;世俗的常见,是以意识觉知为唯一恒常存在——即如来藏和佛地之“我”,能同时使世间的断常二见陷入不正确的“非说”;此即“非世俗身见,亦非说断常”之义趣。佛接着说:
若复“无我”而有“我”者,世间应满。实有“我”,非无“我”,亦不坏。若实无“我”,“我”则不成。
但是,如果提“无我”,而一味突出实有五蕴“我”,即如果不是在如来藏正义上以如来藏“我”为“无我”,就成为世间和“梵我”外道以意识妄心执着的“身见”、“我见”,由此就推导出“世间应满”的结论。即若是以五蕴为“我”,而“我”义又有如上永恒存在之意,就应有世间众生恒存,则某一世界应被不断出生的众生塞满。事实并非如此,由此反证,如来藏“我”实质是“无我”的。
如来藏是真实存在的,认为没有如来藏的观点是不能成立的,如来藏也是永恒不坏的。如果如来藏并不真实存在,则称谓如来藏为“我”义,就不能得以成立。
恒常不灭,正是如来藏所具的德性;而五蕴“我”义也被外道和凡夫愚人错执为恒常存在。于是,说如来藏为“我”,实质是随顺外道凡愚之思维定势;而世俗之“我”实质上并不恒常,只有如来藏才真正恒常不坏。
这便是此段佛义的真正意趣。
四、如来藏与涅槃寂静
如来藏以上两种“我”义的确立,直接与如来藏所具有的“涅架寂静”相关。正是这种涅槃恒常状态,使如来藏的“无我”性,得以清楚辨识和确认;也由此烘托了如来藏“我”义的方便和非了义性。《大乘密严经》指出,如来藏是恒处涅槃状态的:
金刚藏!如来常住,恒不变易,是修念佛观行之境,名如来藏,犹如虚空不可坏灭,名涅槃界,亦名法界,过现未来诸佛世尊,皆随顺此而宣说故。
这里以属无为法的虚空来譬喻如来藏并言“不可坏灭”,即谓如来藏迥异于“可坏灭”的世间有为法,此即“涅槃界”。“涅槃”便是“彼岸”,是与“此岸”喧嚣、躁动、虚妄的现实世间殊异的出世间的寂静真实本际。《胜思惟梵天所问经》卷一指出:“涅柴者,名为除灭诸相,远离一切动、一切我想、一切发、一切戏故。”《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广经》更是提得分明:“如来藏者,离有为相。”
如来藏的“涅槃”义,实质是在表显世间生灭动态变化的对立面,即涅槃的如来藏并不与我们所熟知的意识心攀缘的现实世界等同。在上所引《胜思惟梵天所问经》中,胜思惟大梵天指出:“言涅槃者,但有名字。犹如虚空,但有名字不可得取;涅槃亦尔,但有名字而不可得。”正因为如来藏涅柴,具有无我、隔绝现实境尘等特征,才将如来藏称为“涅槃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