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学政治论》是斯宾诺莎一生中最具社会影响的著作;这与他对当时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很有关系。本文拟揭示:这一批判即在于从理论上说明宗教与迷信的区别,论证“真正的宗教不是迷信”。
关键词:斯宾诺莎 迷信 宗教 无神论 意义
作者:徐瑞康,1934年生,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神学政治论》虽不是斯宾诺莎最重要的哲学代表作,却是其一生中最具社会影响的著作。这是一部论及宗教和国家的专门著作,无论从其序言、目录大纲还是正文内容看,它与斯宾诺莎对当时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密切相关。从理论上说,它蕴含有怎样的基本观点呢?这一基本观点又具有怎样的意义呢?在重读《神学政治论》时,我们愈益感到这一少有人研究的著作其思想深邃,当值作进一步的探索和诠释。
一、斯宾诺莎宗教思想的重要方面:对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
在17世纪的荷兰乃至整个欧洲,传统的宗教迷信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神学政治论》正是斯宾诺莎在荷兰以德·维特为首的共和派与以奥伦治亲王为首的君主派的反复斗争中,倾心于德·维特的观点并应其所邀,于1665年特意中断其一生中最重要的哲学代表作《伦理学》的著述,起笔开始写作并于1670年匿名发表的一部重要著作。斯宾诺莎急切地冒着生命危险而书写的这部著作,正是为了批判和反对当时那种托名宗教所怀的成见即迷信。我们看到,斯宾诺莎对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概括起来乃有这样几个方面:
一、指出传统宗教的本质是迷信。在《神学政治论》序中,斯宾诺莎对他所处时代依然具有很大势力的传统宗教曾有醒目的叙述:“世俗的宗教不外是对教士的尊崇”,这种错误观念的传布使无用之徒“醉心获得教职”。传播宗教的热情遂衰败退化,变为卑鄙的贪婪与野心;教堂成了戏院,传道师在里面高声宣讲“奇僻之论”,其旨不是为教诲公众,而是为攻击论敌;这种情形当然会引发争论和仇恨。无怪旧日的宗教只剩了外表的仪式,“信仰已经变为轻信与偏见的混合。”传统的宗教乃是“谬误的宗教”,其本质就在于迷信。
二、关于迷信的种种表现。在《神学政治论》中斯宾诺莎用专门章节揭示了神学家们为欺骗大众而制造出的种种迷信说教。如“预言”:人们在生活中对如何满足自己的意志和欲望感到茫然无知和极度无能,常把所遇偶然事情看作人生吉凶的“预兆”而期望逢凶化吉,此时,神学家们便会引导人求援于预言家的“预言”,并认为上帝的启示乃通过少数预言家的预言表达出来,预言本身是上帝默示于人的确实知识,它的出现证明了超自然上帝的存在。如“奇迹”:人们在遇到疾风暴雨、山火喷发、地震瘟疫等惊异恐惧,感到不可抗拒,此时,神学家们便称这些自然现象为圣灵的显示或“奇迹”,并认为奇迹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奇迹由超自然的原因所造成,是“天意”,它的出现亦证明了超自然上帝的存在。又如:神学家们还宣传“灵魂不灭”观念,让人相信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并因畏惧死后会遭受恐怖的惩罚而笃信超自然的上帝,幻想能获其保佑得来世幸福,等等。
三、揭露迷信的严重危害。面对上述“神学家的偏见”,斯宾诺莎严正地指出:迷信“是阻碍人们思想通往哲学的主要障碍”。为引起大众的高度警惕,他说,迷信是封建专制政治的工具:“自来轻躁没有定见可以招致可怕的战争与革命。柯林斯说得好,对乱民最有左右力量的是迷信。”事实上,封建专制主义的秘诀主要就在于,以宗教为借口,用迷信驱使人们“英勇地为奴隶制度而战”,甚至“为一个暴君的虚荣不惜牺牲性命”。他又指出,“迷信是所有真实知识与真实道德的死敌”:正是迷信,“完全把判断真伪的能力闷死;事实上处心积虑养成这种偏见是为扑灭理智的最后一个火花”;也正是迷信,使人认恶为善,甚或以仁慈、和平、博爱炫于众,竟“怀忿争吵,天天彼此憎恨”……
四、驳斥迷信的荒谬性。斯宾诺莎指出,迷信不过是人类智慧的“假冒”。就拿预言家用来传达上帝启示的“预言”来说,它乃根据某种“神迹”,凭靠“想象”作出的关于精神方面的知识。但神迹是有盖然性的,想象亦随预言家的气质、学说、性格等的不同而不同;因此,预言本身“并不提供确实性”。至于谬误的宗教所崇奉的“预兆”亦不过是人在沮丧或惧怕时所生的“幻影”而已。他又指出,教会所说的“奇迹”是不存在的。因为自然的规律广大无垠,自然界中并无违反自然的普遍法则的事物。实际上所谓奇迹是不难用自然界已经确定了的作用来解释;说它是违反自然或超自然的,则纯属“背理无稽之谈”。他还指出,心灵是与身体相联系的,人的心灵可能具有那样的本性即随身体之消灭而消灭。又“心灵是具有对它自身和对于神的伟大知识的”,心灵的本质是知识,所谓心灵的永恒部分亦只是指与事物永恒无限的本质相符合的知识罢了,等等。
总之,斯宾诺莎认为,神学家们所宣传的迷信只是为证明超自然上帝的存在而“用某种更晦涩的东西来说明晦涩的东西”;而所谓超自然的上帝实徒有虚名,乃神学家们的主观的想象、心造的幻影。他把矛头直接指向罗马教会,认为罗马教会把迷信视为宗教,使人人都虔敬信守,“在欺骗群众和压制人的精神方面”要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可见,斯宾诺莎对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系统而尖锐,它之能很快引起教会的惊恐和攻击,并非偶然。
二、斯宾诺莎综论“宗教与迷信之间的主要区别”
斯宾诺莎对传统宗教迷信的批判明显地表达出一个重要思想:真正的宗教与迷信具有重大区别。斯宾诺莎称,传统的宗教迷信不是别的,只是托名宗教所怀的成见。这是它的特点。他之使用“真正的宗教”字眼正在于存在着伪宗教。有鉴于此,斯宾诺莎之批判传统的宗教迷信即在于要从理论上说明真正的宗教与迷信的区别。在这方面,我们看到,他从不同的角度作过诠释。
第一,就“基础”来说,是崇尚理智、智慧,抑或蔑视理智,偏执于无知?
斯宾诺莎论述过,“迷信是由恐惧而生,由恐惧维系助长的”,人为恐惧所制而陷入困境时才会陷于迷信。而其所以如此,乃与人的无知有关:“迷信完全出于强烈情绪的变迁,而不是来自理智。”例如,人们把某种突发的自然现象称之为“奇迹”,乃由于“对于自然原因安于一无所知”,所谓“天意”也只是“无知的避难所”,如此等等。而斯宾诺莎认为,如果人们“立足在万恶之渊的无知上,那么他们也就使他们的信仰变成迷信了,即使这种信仰是真实的。”
那末,真正的宗教是怎样的呢?斯宾诺莎说过:“当我们具有神的观念或当我们认识神的时候,我们一切的欲望和行为,皆以我们自己为原因,我认为这就算是宗教。”应当认为,这是他在批判传统的宗教迷信后对宗教的特殊的概念表达。这就是说,在他那里,“神”不仅是世界的本原、真知识的对象和人生的伦理目标,而且也是作为宗教之对象而存在。所谓宗教原就意味着虔敬神和信仰神。但是,斯宾诺莎并不主张神是至高的超自然的存在,应盲目地虔敬神、信仰神,而是强调“神或自然”,我们必须认识神,要有神的观念。他认为,我们通过直观知识,“在永恒的形式下去观认事物”,就能逐步认识神,获得神的正确观念(亦即,使人与神达到一致);人们唯有认识神,掌握自然必然性的知识,亦才能谈得上去遵循理性的指导并遵循德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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