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扁担、篮子、针线板……这些与城市生活渐行渐远的农耕旧物在外人看来可能毫不值钱,甚至被视为“破烂”,但在如今已51岁的高凤琴看来,它们都是心头好,不仅被他视若珍宝,甚至还要卖房、负债、贷款,投入数百万元为这些“心头好”搭建了一座占地250平方米的民俗馆——山塘苑。
尽管已经专门搭建了自己的民俗馆,高凤琴的身份却并不是专业收藏家。在世俗生活里,高凤琴是一家知名外企的高管,每天依然穿梭在城市的现代与繁华中。而这座位于他的老家金山区张堰镇漕廊公路边的古朴建筑,是高凤琴的业余心血之作,也是他逃离都市、潜心乡邦文化的“世外桃源”。
每到周末,高凤琴总会急切地从市区赶回山塘苑,摸一摸自己的藏品,再和同样热爱乡邦文化的志同道合之友品茶聊民俗。
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农宅里,静躺着高凤琴十多年来辛苦收集的一千多件藏品。在他看来,这些旧物承载了乡邦文化与农业文明的积淀,为后人们留下曾经岁月的记忆。
“现在农村里种田的人越来越少,很多农具都丢了。如果不收藏,农耕文化的标志物和民俗传统就会丢失。”高凤琴说,“能保留就保留一点,至少以后给下一代讲故事,说到‘孤舟蓑笠翁’的‘蓑’是什么,我可以指着实物告诉他。”
从一件蓑衣开始收藏
高凤琴收藏民俗旧物已经有14年,而这源于一次“特殊的送礼”。现在回想起来,他将这视为自己的“天命”。
2001年,高凤琴所在外企的德国老板要回国,同事们商量着送老板一件特殊的礼物。“老总批评人时总说“farmer”(农民),于是大家决定送与农民有关的老物件。”高凤琴出身农村,便承担了寻找旧物的重任,“想来想去,我决定找一挂木犁、一件蓑衣作为礼物。原本以为很简单,没想到整整找了两个月。”
这件事着实刺痛了他的心,“有些东西你不关注就会消失,后代只知文字却再也看不到实物。我逐渐有了使命感,要亲自去把过去的东西一一搜罗回来。”
从此,高凤琴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乡间老物件。左邻右舍丢弃的旧物都被它搜罗了来,利用业余时间他踏遍上海的乡村和古遗址,锄头、地契、古陶器、老报纸、乡镇志,只要是与旧时江南农村生产、生活相关的物件,都被他一一拿下。
高凤琴说,在诸多藏品中,有一个系列是关于民间古灯具,从古灯、蜡烛灯、煤油灯,到手电筒等,展现了灯具的历史演变过程。他还淘来金山的城墙砖,从青浦、松江等地遗址中淘出旧瓷片。“有些是收购,有些是别人捐赠。每件藏品都被人们用过,都有故事可以叙述,可以从中触摸到周边地区民俗文化的脉搏。”
卖房负债办起民俗馆
到2011年,十年间高凤琴收藏的旧物件达上千件,家里的空间已经容纳不下这些旧宝贝了。同年11月,高凤琴听从朋友建议,找地、卖房、到银行贷款、找工程队,自掏腰包,凭一己之力建起了占地250平方米的民俗馆,并给它取了一个颇有江南水乡味道的名字“山塘苑”,总投入高达500多万元。
高凤琴说,整个过程中家人都没有反对,这是他最感动的地方。“大家只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累,但是更多人还是支持我的。”
在事事考虑投资回报率的快节奏社会,高凤琴为民俗收藏背负一身债看起来有点得不偿失。“我没有考虑升值价值,有一些可能是古董,但是更多的农具目前看不出任何升值价值。”高凤琴说,“我收藏的标准不是能否升值,我更看重这些旧物包含的历史沉淀,它们是民俗的承载物。” 在尚未开始收藏前,高凤琴就对文史很感兴趣。“我写书法写了20多年,后来对碑帖有兴趣,后来又对有文化底蕴的旧物感兴趣。”他说,“一切都来源于个人兴趣。”
“我希望老了或者行将就木的时候,回想自己的一生,不会后悔想做的事情没有做。”高凤琴说,“我夫人曾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欠债。我说,因为我现在还可以赚钱,债是可以还清的,但是如果我离开人世时,想到要做的事情没做,就真的来不及了。”
想自己写《淞南旧事》
除了搞收藏、办民俗馆,高凤琴还把触角延伸到乡邦文化研究上。他在“淞南”地界上考察了100多个点,研究当地历史风土人情,并用日志记录了考察经历。高凤琴透露,自己准备写一本《淞南旧事》,把考察过的地点的史实、人物、现状等呈现出来,为保护乡邦文化做一点贡献。
2013年初,高凤琴还在收藏的基础上“孵化”出了乡邦文化论坛和山塘乡邦文史和民间文化研究会,论坛每年春秋在山塘苑各举办一次,到目前为止已经举办了五期。
高凤琴说,第一期论坛只有30多人参加,到今年5月3日的第五届乡邦文化论坛,参加人数多达90多人。与会者有民间文史研究学者,也有博物馆、上海文化史研究会的专家学者,以及对乡邦文化感兴趣的朋友。讨论的话题涵盖上海乡土的形成成因、金山文物遗迹的历史考证、金山民歌和绘画等。
高凤琴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民俗馆、乡邦论坛和研究会继续坚持下去。“眼看着包含儿时记忆的东西在迅速流失,留下乡邦文化的记忆,我们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