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有两件事让人再次关注陈仙辉这个名字。年初,“2015年马蒂亚斯奖”揭晓,陈仙辉是三位获奖者之一,这是中国内地科学家首次获得这一大奖;12月7日,2015年中国科学院新增院士名单公布,陈仙辉当选数学物理学部院士。
而在此前的2013年,由赵忠贤、陈仙辉等人完成的“40K以上铁基高温超导体的发现及若干基本物理性质研究”,荣获连续空缺3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这不得不让人关注到陈仙辉和中国超导研究的力量。
为超导家族增添“铁基高温超导”新成员
初出茅庐,陈仙辉就与“超导”不期而遇。
“超导”是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发现之一,指的是某些材料在降到一定温度时,电阻消失为零的现象。超导体具有零电阻和完全抗磁性等一系列神奇的物理特性,在科学研究、信息通讯、生物医学、航空航天等领域均有重大的应用前景,受到世界广泛关注。
上世纪80年代,国际学术界曾掀起“超导热”。国内当时除中国科学院物理所外,中国科大是高温超导研究的重要单位之一。1987年初,24岁的陈仙辉在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读研一,作为联合培养的硕士研究生,他前往中国科大应用化学系钱逸泰和陈祖耀实验室学习。
这一时期,国际超导研究鲜有进展。除了已发现的金属和合金超导体、铜氧化物超导体、重费米子超导体、有机超导体外,超导家族没有新发现,很多研究人员都重新选择了研究方向。1989年,硕士毕业的陈仙辉继续在科大学习,师从吴杭生院士读博士,1992年留校工作,时至今日,他一直默默耕耘在超导研究领域。
2008年2月,在外开会的陈仙辉得知,日本科学家发现氟搀杂的镧氧铁砷化合物在-247.15°C时具有超导电性。开完会的陈仙辉,旋即赶往学校,深夜11点,他回到办公室,召集学生讨论和开始工作。
“日本科学家的工作给了我们一个启示”,基于长期的积累,陈仙辉首先想到用钐替换镧作为研究对象。一个多月,夜以继日,3月25日,陈仙辉小组经过反复实验验证,在国际上首次在常压下获得临界温度达到43K(-230.15°C)的铁基化合物超导体,这标志着人类发现了新一类的高温超导体,超导家族又多了“铁基高温超导”这一新成员。
该成果发表在国际顶级学术期刊《自然》上,并入选当年“世界十大科技进展”。目前,该论文已被他引1100余次,是2002-2012十年期间我国被引用次数最高的十篇论文,在物理领域排名第一。
“坚持原始创新是科研人员的生命”
在陈仙辉眼里,超导充满魅力。“有人说,人类文明史可以用材料来划分,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下一个可以用来划分时代的材料,可能就是室温超导体。”陈仙辉用坚定的语调描述他的超导世界,“如果发现室温超导,它给人们生活带来的变化将是天翻地覆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出门可以坐上悬浮的超导车,甚至手机、手提电脑充一次电就能用上好几个月。”
面对科研之路,陈仙辉自信而清醒,“坚持原始创新是科研人员的生命”;面对取得的成绩,陈仙辉低调而谦逊,“我很幸运,正好遇上了超导研究的两次热潮。”
做研究不能有功利心,在陈仙辉看来,“基础科学的研究是一个甘苦自知的漫长过程,也是积累的过程。从自由探索到深入研究,再到实验阶段,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出成果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不功利的科研态度,成就了“柳成荫”的创新成果:近年来,陈仙辉和他的弟子们组成的科研小组取得的成果呈现井喷式爆发,团队发现的新型超导体涵盖铜氧化合物、富勒烯、铁基和有机超导体等体系,取得了系统性和创新性的成果,在《自然》、《科学》和《物理评论快报》等国际着名学术期刊先后发表多篇高质量的论文。2013年,陈仙辉基于黑磷具有与石墨类似的二维结构且有能隙,提出开展对其研究的思想。随后,他利用高温高压技术生长出高质量黑磷单晶,并与复旦大学张远波等小组合作,成功地在二维黑磷薄层晶体实现了场效应晶体管。
陈仙辉以及中国高温超导研究团队,给了国际超导学术界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陈老师的课就像一部逻辑严密的大片儿”
在陈仙辉的事业版图里,教师始终占据着一席重要之地。
“我是一名科研人员,同时也是一位老师,教书育人是我的本职工作。”给本科生开课,也是陈仙辉一直以来的坚持。从1996年开始给本科生教授《热力学与统计物理》课程,一直到2014年,这门课陈仙辉整整讲授了19年。
而当年,在正式走上三尺讲台前,导师吴杭生让陈仙辉足足跟堂听了三年的课。在讲授《热统》的前两年,陈仙辉的课堂上时常有一位神秘的旁听者。后来陈仙辉才知道,旁听者是吴杭生的研究生,被派来“偷偷”听课、“监督”陈仙辉的教学能力。当听到学生“反应很好”后,“先生才真正放下心来”。
“先生对教学非常重视,这一点也深深影响了我。”2014年,为了让本科生更快地接触凝聚态物理的前沿知识,陈仙辉开设了《凝聚态物理前沿》一课。因为是前沿性的课程,陈仙辉没有教材。讲课时,他就用大量直观、清晰的物理图象来描述复杂的概念和机理。“陈老师的课程不受复杂的物理概念和现象的羁绊,他总是很自由地穿梭其中,逻辑清晰连贯却又不失拓展和发散,还将自己的科研理念渗透在课程中,就像演绎一部逻辑严密的大片儿。”少年班学院2012级本科生江宏达在陈仙辉的课上受益良多。
爱憎分明的“严厉导师”
2011年,陈仙辉拿出20万元,在中国科大物理学院设立“吴杭生纪念奖学金”,以表达对恩师的怀念和感恩。
“先生很严格,对我的博士论文,他几乎是逐字逐句地修改”,陈仙辉记忆深刻。吴杭生奉行的是“授人以渔”的教学方法,从来不直接说“是什么”,而是让学生主动去探寻“为什么”。
如今,陈仙辉的身上也有着鲜明的“吴氏风格”。
他坚持“一对一”的指导研究生,经常到实验室和学生一起做实验、分析数据。对于实验数据,陈仙辉的要求几乎苛刻。实验结果出来后,他要求多次重复,做到确定无疑。他经常问弟子:“你能确定吗?”“你能拍着胸脯说是正确的吗?”
刚刚通过“青年千人计划”(南京大学)的刘荣华在跟随陈仙辉读博士时,为研究一种铁砷超导新材料,整整做了一年的实验,获得了一些进展。但由于超导体积含量比较低,陈仙辉不让他急于写论文,要求做到超导体积含量很高时再写。
“坊间都说我很严格。”,陈仙辉爽朗地笑言,“严格是为了把学生培养成才,没有严格的训练,以后就没有竞争力。”陈仙辉有个准则,“学生在校期间对我有抱怨,我可以不在意。如果学生毕业三年后还对我有看法,那我就要认真反省自己了。”
严格只是在科研和学习上。陈仙辉在生活上很爱学生。为了保证组里研究生的生活,除了国家和学校发的助学金和补贴外,陈仙辉每个月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多的给每个学生提供额外的助研费;有国际学术会议,他尽可能让学生参加;学生毕业出国,他就写推荐信向同行积极推荐。
近年来,这个位于安徽合肥的中国科大研究团队开始闻名于世。在位于纽约长岛的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有个不成文的定律,只要是陈仙辉的学生,都能放心接收。(文/刘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