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抓住金融危机的历史机遇，提升人民币国际地位，是中国金融战略布局的一项重要内容。但考虑到“金融弱国”这一现实，我国政府力图在保持资本控制的情况下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而在全球范围内布局人民币离岸市场则是弥补资本控制这一人民币国际化障碍的重要战略举措。本文探讨了离岸市场全球布局在人民币国际化中的重要意义，重点梳理了自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工作正式启动以来全球人民币离岸中心发展现状，并分析了人民币离岸市场全球布局的未来趋势。
【关键词】人民币离岸市场;人民币国际化;汇率风险
一、人民币离岸市场全球布局的意义
人民币国际化战略的实施不仅为保障中国利益提供了更多的政策空间，而且在推动经济全球化、维护世界经济增长、应对国际货币体系缺陷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虽然中国的经济大国地位有利于这一战略的实施，但是金融市场的相对滞后，例如人民币汇率还不能自由浮动、非市场化的利率、金融市场缺乏广度和深度、人民币还不能自由兑换等，都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障碍，甚至有学者认为资本账户全面开放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条件，并通常把资本账户全面开放等同于货币自由兑换。但我国还不具备全面放开资本管制的条件，因此在保持资本管制的情况下逐步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就成为一种比较现实的选择。在此背景下，在全球范围内培育和发展离岸市场，对于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一是离岸市场能够方便境内外人民币的使用者。例如，在双边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定价可以降低汇率风险和交易成本;可以为境外投资者提供更多的进入在岸市场投资的机会;可以填补美元退出的空间，为伦敦、新加坡等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金融中心提供未来发展的历史性机遇。二是有利于提高人民币在国际市场的认可度、接受度及使用频率，促进人民币在全球各地区的合理分布，加速形成全球性人民币网络。三是有计划、有目的地实现离岸市场的全球布局，不仅可以使境内和境外紧密合作以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过程的监管，还可以适时不断调整和扩大在岸与离岸两个市场的通道，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四是人民币国际化直接通过离岸市场的发展加以提升，暂时绕开“经常账户开放－资本账户开放－自由汇兑”这一主流路径，是对国际货币制度的一个贡献。
二、人民币离岸市场全球布局的现状分析
人民币离岸市场在形成初期发展缓慢，但随着2009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的启动，在市场需求及政策层面的推动下，人民币离岸市场得到了迅速发展。截至2014年7月4日，人民币境外清算银行已经“花开10朵”，包括香港、澳门、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英国、德国、法国、卢森堡，覆盖了华语圈、东南亚、东亚和欧洲时区，人民币离岸市场全球布局初露端倪。
(一)华语圈人民币离岸中心现状分析。华语圈如香港、台湾、澳门和新加坡与中国大陆较近，贸易往来密切，且有着共同的文化传统，拥有一批掌握中英文并熟悉中国金融市场现状的专业人员。因此，这些地区人民币业务开展较早，发展也较快。1．香港。香港以其独特的地位，在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发展中举足轻重，其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自2004年1月至2007年6月，主要是个人人民币业务得到发展。第二阶段是2007年7月至2010年6月，主要是内地金融机构在香港发行人民币债券以及跨境贸易和投资人民币结算试点。第三阶段是2010年6月至今，随着扩大跨境贸易和投资人民币结算各项重要规定的相继公布，人民币业务快速发展。截至2014年5月，香港人民币存款为9，558亿，占香港所有外币存款的24．26%，与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有关的人民币汇款为4439．9亿元。另据香港金管局统计，截至2014年5月，由债务工具中央结算系统托管及结算的人民币债务工具未偿还总额为4369．75亿元。2014年推出的沪港通便利于两地投资者使用人民币进行股市投资，使人民币能够在两地有序流动，从而有助于香港提升离岸人民币中心的地位。总体上看，香港的人民币支付量占全球支付总量的70%，是目前最重要的人民币离岸市场。2．新加坡。新加坡拥有竞争人民币离岸中心的诸多优势。一是它拥有独特的区位优势，是中国和东盟经贸往来的门户。二是新加坡是东盟地区唯一的国际性金融中心，拥有成熟的金融市场和银行体系，有多家金融业内顶级公司、多家跨国公司财务中心，因此具有人民币结算和融资的实际需求。三是中国与东盟地区巨额贸易量和东盟地区对中国的贸易顺差，能使新加坡更容易累积人民币资金池。四是作为亚洲贸易和大宗商品的交易中心，是链接亚非拉的商品、贸易和资本市场的枢纽。新加坡于2011年4月正式加入人民币离岸中心的竞争之中，但快速发展始于2013年2月新加坡人民币业务清算银行的宣布。目前，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规模扩至3，000亿元;截至2014年3月狮城债总计75亿元，同时新交所还推出了首个人民币债券存托服务;2013年7月新加坡成为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ＲQFII)试点，同期推出了以新币和人民币双币交易的股票产品;在新中资银行还为上海自贸区企业办理跨境人民币贷款等业务;截至2013年底，人民币存款额达2，000亿元，同时，以贸易融资为主的人民币贷款额达3，000亿元。另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的统计数据，2014年3月新加坡人民币支付量占全球支付总量的6．8%，同比增长375%，仅次于香港。3．台湾。台湾和大陆有密切的经贸关系，人民币在台湾的发展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08年6月至2012年8月，应两岸观光需要开放人民币现钞买卖，应台商跨境贸易需要开放国际金融业务分行及海外分行办理人民币业务。2012年8月随着台湾人民币清算行的宣布，台湾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迅速。目前，已经实现人民币存贷款、跨境贸易结算、兑换、衍生品、保险及基金等业务的办理。截至2014年6月，人民币存款额达2，901亿元。人民币债券共发行了6档，总金额达39亿元。经中国银行台北分行结算的人民币金额累计达6，874亿元。4．澳门。澳门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发展也较为迅速。从2004年开始，中国银行澳门分行一直担任人民币清算业务。2013年底，人民币存款额为858亿元，同比增长1．1倍;2013年内完成跨境贸易结算1，492亿元，同比增长53．5%。
(二)欧洲人民币离岸市场的现状分析。欧洲是人民币发展较有潜力的地区。目前，中欧关系发展潜力巨大，又没有利害冲突，是接受人民币的绝佳机会，可以发展双边互利共赢。人民币在伦敦、巴黎、法兰克福、卢森堡已经取得了初步的发展。1．伦敦。伦敦在离岸人民币中心的竞争中具有以下优势:一是作为全球最主要的外汇交易市场，外汇交易量约占全球三分之一，可交易、清算的货币达18种之多;二是伦敦的股票及债市发达，这有利于人民币债券的发行以及人民币在欧洲定价;三是从交易时段考虑，伦敦离岸市场的建立能使人民币实现全天候交易;四是伦敦可以整合欧洲资源，而欧盟又是我国最大的贸易伙伴，这是建立人民币离岸中心的有力筹码。2012年4月，伦敦正式启动“人民币离岸业务中心建设计划”。截至2013年底，中英签署2，000亿元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中资金融机构已在伦敦发行30亿元人民币债券。2013年获得800亿元ＲQFII额度，贸易融资规模近430亿元人民币，出口融资规模达118亿元人民币。2014年6月18日，伦敦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宣布，并且从6月19日起银行间外汇市场实现人民币和英镑的直接交易。2014年3月伦敦的人民币支付占比为5．9%，同比增幅为203%，紧随新加坡之后。2．其他欧洲地区。除伦敦外，巴黎、法兰克福、卢森堡等都是欧洲的金融中心，由于中国对欧洲的贸易和投融资活动活跃，若能够在这些地区开展人民币业务，不仅有利于这些地区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巩固，还能够提高人民币国际化水平。2014年6月以来，法兰克福、巴黎、卢森堡人民币业务清算行相继宣布，2014年9月30日起银行间外汇市场人民币对欧元实现直接兑换，以上措施有利于提高人民币和欧元在贸易与投资中的使用频率。
(三)东北亚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现状。在东北亚，由于中韩经贸关系发展迅速，韩国正努力打造为亚洲首个非华语地区的人民币交易中心。两国达成一系列鼓励韩国发展离岸人民币业务的举措，包括:2014年7月4日交行首尔分行获授权担任首尔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发展和鼓励在首尔发行人民币债券，并授权韩国800亿元人民币的ＲQFII额度，中国银行同韩国交易所等机构就人民币业务展开全方位合作。截至2014年5月，韩国银行系统的人民币存款余额为740亿元，是第二大外币存款币种。
三、人民币离岸中心全球布局的未来趋势
随着韩国人民币清算行的宣布，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全球布局已完成多半。只要人民币离岸中心达到约15个战略节点，就能够在保持资本账户管制的情况下有效提高国际化水平。因此，人民币离岸市场的未来发展趋势主要包括:现有人民币离岸中心进一步发展与完善;发展新的离岸中心，形成全球化高效、安全、低成本的离岸人民币清算系统;人民币被离岸市场作为储备货币等。
(一)现有人民币离岸中心进一步发展与完善。人民币离岸市场取得了迅速发展，但仍然存在不足，未来需要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主要体现在:离岸人民币金融产品的研发和金融服务能力进一步提升，加强金融监管的国际合作以确保人民币离岸市场平稳、健康发展。1．离岸人民币金融产品的研发和金融服务能力进一步提升。据人民币银行初步统计，2014年第一季度银行累计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额达1．65万亿元，同比增长64%。通过跨境贸易结算来提升人民币国际地位的努力已经取得较大成功，但人民币贸易结算的巨大进步与金融市场并不匹配，离岸人民币业务总体上停留在传统的存款、贷款和国际结算业务上，急需在金融产品研发和金融服务能力方面实现突破，现有的离岸中心正在努力作出尝试。香港大多公司仍以美元标价离岸资金运作，人民币债券次级市场的流动性仍较低，这部分归因于离岸利率市场欠发达。2013年6月推出的离岸人民币香港银行同业拆息定价(即CNHHIBOＲFixing)通过为离岸利率掉期和回购市场提供定价锚而对此产生有益影响。此外，一些特定离岸人民币产品已经推出，包括:股本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人民币指数股票型基金、保险产品、衍生品等。新加坡将在人民币投资领域取得突破，所采取的措施包括:近期新加坡推出ＲQFII相关投资产品，2014年三季度新交所推出人民币外汇期货，新加坡金融机构还会针对天津生态城和苏州工业园推出跨境人民币创新业务。未来，投资流的增长将推动该地区人民币市场进一步发展，而且随着人民币资金池的扩大以及产品的丰富，新加坡正欲打造成为东南亚投资人民币金融产品的区域性市场。2．加强金融监管的国际合作以确保人民币离岸市场平稳、健康发展。在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发展过程中，一方面，国际热钱会在离岸和在岸市场之间进行套利，已有研究指出香港和大陆之间存在资本套利，这不利于离岸市场的健康发展;另外，当离岸市场发展到一定规模，就会对在岸市场汇率和利率的形成机制形成冲击，进而削弱央行货币政策有效性，对金融监管形成新的挑战。因此，中国政府需要与各人民币离岸中心紧密合作，把离岸市场纳入监控范围，建立全新的金融监管模式，实现对人民币资金流动的有效监控，确保离岸市场平稳、健康发展。
(二)发展新的离岸中心，形成高效、安全、低成本的离岸人民币清算系统。在人民币完全兑换受限的情况下，在全球范围内布局清算行，进而形成运行时间重合的人民币清算网络，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设施”。此举有利于人民币各项交易、产品和业务的顺利进行，有利于人民币的流动性，保证人民币的运作空间，进而提高境内外金融机构和企业使用人民币的积极性，扩大离岸人民币交易规模，提高人民币国际化程度。虽然人民币离岸清算体系已经初具规模，但距离高效、安全、低成本还有一定距离，需要进一步加以完善，除了发展完善现有的人民币离岸中心外，还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发展新的离岸中心，当务之急是把纽约和上海加入人民币离岸中心，理由如下。1．纽约。纽约是全球金融中心，人民币交易已在此悄然兴起。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2014年6月发布的最新数据，在截至4月的过去一年内，美国的离岸人民币支付额增长327%。此前3月渣打银行公布的人民币环球指数报告中，纽约位居第五，紧随香港、台湾、新加坡、伦敦之后。纽约虽然现在还没有成立清算银行，但完全具备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能力与优势:例如，纽约填补了亚洲、欧洲和伦敦以外的时区，有助于人民币全时区启动;纽约的人民币贸易支付和外汇交易量增加，美国企业和投资者对人民币的兴趣不断增加。因此，若纽约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会大大提升人民币国际化水平。2．上海。上海不仅拥有国际经济中心、金融中心、贸易中心和航运中心的地位，而且是我国金融改革的先锋，享有特别优厚的政策优势。随着自贸区建设的深化，上海必然在利率、汇率等领域深化改革，建立和发展人民币离岸市场也是理所应当:一是上海自贸区若能增加人民币的国际使用和流通范围，并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有利于提升人民币的全球辐射力;二是我国在上海的金融监管机构以及云集于上海的内外资金融机构，也为上海的人民币离岸业务打下坚实的基础;三是大量高素质金融从业人员也为上海发展为人民币离岸中心提供人才保障;四是相对于境外人民币离岸中心，境内人民币离岸市场更便于监控和管理，更能为我国金融开放提供宝贵经验。实际上，从2014年2月起，上海自贸区开始了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试点，鼓励人民币跨境使用。此外，美国的芝加哥以及南美洲、非洲等的金融中心也要逐步加入人民币离岸市场全球网络之中，为形成高效、安全、低成本的清算系统打下基础。当然，人民币离岸市场未来在全球的分布，更多的将是通过竞争，各个中心发挥自身的优势，形成一定的格局。
(三)人民币开始进入离岸市场外汇储备的篮子。目前，尼日利亚、白俄罗斯、马来西亚、蒙古国已经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南美的智利甚至部分发达经济体如欧洲央行也正研究这一可能性。近日英国财政部正式启动在伦敦发行人民币国债，并将债券收入作为外汇储备，这凸显了人民币成为未来国际储备货币的潜力，并可能带动更多离岸中心将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未来5～10年内，人民币可能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之一，并有可能成为第三大储备货币。
(四)离岸市场人民币开始实现体外循环。人民币离岸市场达到一定规模并逐渐走向成熟时，就会出现在当地市场流通的人民币产品，即实现人民币的体外循环，人民币不需流回国内，在当地市场就有巨大的需求。近来英国财政部正酝酿发行人民币债券，该类债券属于政府债券，交易活跃，而且不需要经QDII产品把钱投回中国，在当地有交易对手和交易机会。由此看出，英国正带领其他市场逐步走向成熟。
四、结语
在市场期待和政府有意推动的双重作用下，人民币离岸市场已经取得较大的发展，全球布局已初露端倪，但距离高效、安全、低成本还有一定距离，需要进一步加以完善。同时要清醒认识到，人民币离岸市场乃至人民币国际化健康、持续发展还需要在岸市场的发展，而这又取决于国内的金融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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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哲 严妍 郭立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