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以“我”为万石头填表开篇的,随着“我”的回忆,在读者眼前跃现出了牯山美景和看山人的光辉形象。“满谷青翠的竹,满坡挺拔的杉,一片臂膀粗的幼松,一片婀娜多姿的油桐。”春光万里,生机勃勃。“好山”须有好的“看山人”,几笔淡淡的白描,很自然地引出了万石头。他是“一个瘦老头,穿山祙蹬草鞋,腰扎柴刀架,手里提着杆火铳,浑身透露出一股精干、矫健”。这里,没有半点粉饰和虚假,没有用一些华丽浮夸的词藻,朴实无华地勾勒出了一个踏实、勤劳、机警的山里人形象。小说由远及近,由情及人,在平实、质朴的白描中,带领读者攀石爬坡,一步一个石阶地去探索生活的真谛:创造牯山奇迹的是生活中脚踏实地的最平凡的人。万石头是最平凡的人,但又是具有“不平凡”的闪光思想。小说随着对事件进展的描述,逼真地写出了万石头的思想和性格。当他悉知作为林业局代表的“我”为木材“出山”而来,顿时喜上眉梢,充满着对牯山的爱惜和自豪。但在“看山”途中,偶遇林业组长大张游山拍照,突然冷若冰霜,怒容满脸。这一“喜”一“怒”,充分反映了他“又硬又直”的性格。在这里,作者并没有故作惊人之笔,虚假地制造所谓“多浪头”、“多层次”、“多回合”等“矛盾冲突的漩涡”,让主人公与之搏击,而仅仅是通过对具体事件而产生的神情变化来表现的。这种别开生面的艺术手法,正具体地体现出了茹志鹃小说艺术风格的特色。
在朴实真切的白描中,表现出深刻的思想内容,并不是容易的,俄国文艺批评家别林斯基就曾说:“一篇引起读者注意的中篇小说,内容越是平淡无奇,就越显出作者才能过人。”小说《出山》之所以能够在平凡中寻求不平凡,寻求不时地迸发出来的夺目火花,揭示生活的本质和形象特征,还在于细致入微地刻画。当“我”作为一个陌生人闯入牯山时,作者并没有简单化地介绍万石头的警惕性,而是惟妙惟肖地描绘他那威严的目光来表现的。他先是眯缝着眼,威风凛凛地“盯”着我。当“我”神色慌张时,不仅是“盯”着,而且连珠炮似的询问着。这炯炯逼人的目光,竟然使“我”措手不及,招架不住。可见,这目光凝聚着看山人的警惕性和一股浩然正气。这一细致入微的刻画,把“又硬又直”、铁面无私的看山人写得神形毕肖,跃然纸上。
然而,在作者的笔下,万石头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火焰般的炽热感情。这在他热切地盼望木材“早日出山”的喜悦中,被深刻地刻画出来了。当万石头了解“我”的身份后,连忙搬椅“要我坐下”,接着又要“我”上山看杉木林。路上,“步伐矫健”,话语滔滔。“我”由衷地赞美牯山林,万石头顿觉仿佛有股温流冲开了他心灵的闸门。他情不自禁,摸抚着一棵棵挺拔的树杆,“眼睛发亮”,“嘴也合不拢了”,深情地呼喊:“要出山了”。可见,作者对人物神态、动作、性格等的刻画,由表及里,笔触细微,紧紧抓住了万石头思想深处迸发出来的火花,给人以鼓舞和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出山》朴实真切的白描,细致入微地刻画,并不是客观主义的,而是渗透着作者强烈的主观色彩,建筑在统一的基础之上的,这就是蕴藉深厚的激情。古人云:“诗发于情”,“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文艺作品的魅力,就在于以情感人。《出山》中的情却似涓涓细流,真挚细腻,流溢在小说的字里行间。就以小说人物描写而言,作者常常是直抒胸臆地抒发自己对人物的评价。例如:小说在写到万石头对游山拍照行为的愤恨时,便倾注了对这位普通共产党员的深挚感情。为什么要“日夜看守”牯山的话头,点燃起了看山人愤怒的火苗,使他压抑不住地怒吼起来:“树大了!该出山了!”紧接着,作者写到:“这一声吼,引得陇陇弯弯,山峰山峪一起响应,'树大……大了!该出……出山……山啦!'回声四起。心为之震荡”这是山谷的回荡,更是作者心声的共鸣。这种炽烈的感情化成了对万石头的赞赏和崇敬:“他微微驼着背,站在那里,我觉得他仿佛不是站在这小小的牯山上,而是站在更高更高的大山大巅之上。……他是山的主人……他是一个共产党员站在自己的岗位上。”这段出自肺腑之言的抒情,贴切自然,合情合理。作者将自己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完全倾注到人物形象中去了,不仅使万石头身上迸发出来的夺目火花更加光焰四射,而且加强了小说浓郁的抒情调子,使其更具独特的艺术风格。此外,小说蕴藉深厚的激情,既表现在对万石头崇高的思想品质的赞美上,同时也贯穿于对林业组长大张虚浮作风的深刻揭露尖锐批评上,对当今的社会现象也具有警示和教育的意义。因此,《出山》的艺术风格更带有战斗的色彩和时代的光泽。
作者:温璧赫 单位:营口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