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以网络信息技术为基础的互联网经济兴起，人类社会从传统互联网时代进入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移动电子商务正在改变人的生活方式:消费者不再受自身闲暇时间、交通出行成本以及厂商营业时间、交易场所地理位置、自然环境等因素限制，消费者原本的“块状”时间被打碎，依托移动电商，人们能够在任何地点、用碎片时间进行交易，货物的位移交由物流运输完成。这背后的经济学原因是什么，电子商务是如何解决实际交易中时间一致性与空间可达性的匹配?电子商务平台企业如何在资源约束条件下进行经济效率改进?时空动因是什么?生产与消费方式如何变化?传统产业经济学未能给出全面解释，亟待开辟新的研究视角。本文从时空分析入手，有助于突破传统产业经济学研究界面，更全面地认识和把握产业运行特征、发展规律及其路径，从而厘清“互联网+”的内在逻辑与创新路径。
一、电子商务的时间价值及时空经济特征
移动互联网时代，以电子商务为代表的互联网平台使个人与个人、企业与个人、企业与企业之间形成互联互通的社区关系。消费者利用电子商务平台只需要耗费极少的搜寻时间成本和低廉的物流成本就可以实现个人效用最大化。电子商务直接降低了消费的时间机会成本，避免了机会损失，大大提高了消费主体交易时间选择的灵活性;而厂商能够以最短的时间集聚更多消费主体的个性化需求信息，并针对海量需求进行个性化定制生产，大大节约生产时间成本。这从根本上有利于降低社会时间价值损失，提升整体经济运行效率。按照避免损失视角的时间价值、时间距离与位移链条、等距离曲线、时间及其价值的非匀质性以及满足时空关系要求的企业基本功能等分析思路，将微观经济学中一般厂商利润最大化的条件，即所有投入要素的边际产量与其价格之比均相等:劳动要素边际产量与劳动价格之比、资本要素边际产量与资本价格之比、土地要素边际产量与土地价格之比以及时间要素的边际产量与时间价值之比，四者相等［1］(P145)。这说明，时空因素作为资源和经营背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并约束厂商的利润。但无论是时间价值发生变化，还是时间所决定的边际产量发生变化，企业均须调整其他要素的数量和结构，以使资源配置达到新的最大优化。电子商务企业致力于不断提升各种资源在时间节约和空间优化配置效率上的一切创新活动与组织安排，缩短每个经济环节的运行时间并加速资源流通，提高时间效用，企业经营效率也随之相应提高，由此时间价值与空间效用得以在电子商务产业充分释放。互联网经济具有较强外部经济性、边际收益递增效益、级数扩张特性和长尾累积效应等典型产业特征。电子商务产业系互联网经济典型产业，它是互联网信息技术创新过程中逐渐独立成形的新业态，以信息、知识、技术为基础的所有交易活动构成价值网络。交通和通信基础设施、物流运输、移动支付、操作系统(PC和手机)以及信用保障等构成了电子商务重要的支撑体系。基于互联网超越时空的特征，电子商务产业与传统产业相比，更加注重时空的协调与转换，市场需求在时空分布上更具灵活性，消费行为更具弹性与粘性。本文以下试从时间和空间两个基本维度，考察电子商务产业更为本质的时空经济特征。
1．时空异步性
工业经济依赖的实体(物理)时空是刚性的，经济活动必须遵循线性的、机械的又普遍性的“钟表时间”及固定地理位置。刚性约束下的资源配置方式难以和消费者需求弹性的变化相匹配。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彻底地重塑了交易时空，交易过程被离散为不同的间断性时点。也就是说，原本相对固化、连续的交易时间集合变成了离散时点集，客户的交易时间域与供给商交易时间域不再需要一致，时间完全异步。同时，交易过程可通过虚拟网络平台完成，无须现实空间到场，在实际空间上也是异步的。时空异步性可以进一步理解为时间离散性与空间可分性。时间被互联网离散为多个时点，“块状”时间变为“碎片”时间，在任意时点人们都可以与电子商务平台中的卖方顺利完成交易，然后在其他时点去作其他事，而不必再拘泥于特定时间域，如下班时间、周末等。也就是说，时间作为稀缺经济资源，实现了价值增值。或者可以理解为时间复制性，网络可以使人们在同一时间做更多的事，这是网络和信息池提供给行为主体的另一种“时间复制”。网络和信息池所产生的节约时间———本质上是给人提供了另外一份获得其他使用价值的时间［2］(P176)。空间可分性，指的是电子商务搭建了刚性的实体(物理)空间与弹性的网络空间融合贯通的时空渠道。交易空间无限延伸，受物理因素(如地理位置)的限制越来越小，故交易成本可大大降低［3］(P462)，行为主体可以任意进行个人效用价值最大化组合。
2．时空规模经济
传统生产函数中，企业通过投入资本、土地、劳动、知识等生产要素获得产出，这个过程必然耗费各类固定资产投入及其折旧、物质资料损耗、研发损耗、市场开发和营销损耗、劳务费、管理费等成本。生产过程往往消耗较高的时间成本，还可能由于市场供需信息不对称致使企业蒙受损失，而交易过程又受消费者闲暇时间、消费意愿以及空间到场等硬约束的限制，即在有限的位置空间服务有限的消费群体。随着成本增加，企业发展面临边际收益递减与规模收益递减风险。互联网技术出现后，由于网络外部性，当用户规模无穷大时，企业边际成本趋于零，收益随着用户规模的扩大而增加，用户所获得的效用也相应增加。企业高时空成本逐渐向低时空成本乃至零时空成本转变。这种网络空间中用户规模不断扩大使企业成本渐趋于零的趋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时空规模经济效应。电子商务平台容量越大，其时空规模就越大，所产生的单位时间成本和货币成本就越小，对买卖双方来说节约时间的价值就越大，进而提高社会的整体经济运行效率和福利水平。企业在相继经历低劳动成本、规模效应和聚集效应之后，可在时空规模经济基础上获得新的竞争优势。
二、电子商务产业发展规律
电子商务创造了新的消费需求空间，居民消费方式正由传统的店铺式向无店铺式转变，由现金支付向移动(无卡)支付转变，由排浪式需求向个性化需求发展，消费结构的变动必将带动生产方式的巨大变革。将时间与空间引入产业经济学分析，是基于电子商务产业与生产和消费方式的时空演变规律有着必然的内在联系。大规模集中式的工业生产被传统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环节牢牢锁定。一方面由于市场供求信息不对称，信息传递存在时滞，生产与用户需求弹性变化之间的匹配有时差;另一方面企业往往需要一体化链接方式来缓解高昂的交易成本问题，如企业通常将上下游关联产业进行一体化整合以保证企业成本降到最低。根据上文分析，由于时间离散性、空间可分性以及边际收益递增、时空规模经济等多重作用，电子商务打乱了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经济活动环节的传统流程，如定制化服务、货到付款服务等正是颠覆该流程的体现。电子商务将消费主体个人时间价值最大化，交易时间在网络空间得以延伸，消费需求被充分释放的同时更加强调用户个性化消费体验，这使得生产的方式与消费的过程更加契合。在此背景下，直接面向用户新的生产方式逐步替代集中式的生产方式，即分布式生产方式。这是直接面向用户，按照用户的需求生产与供应商品，并根据用户需求变化灵活、及时调整企业战略的一种运作系统，是更加贴近“消费”的“生产”与更加贴近“生产”的“消费”。与传统采用大规模、集中生产并配送给较大范围内众多用户的集中式生产方式相比，更注重节约时间的价值与时空规模经济。集中式的生产组织和消费生活方式正在向新的分布式生产组织与消费方式演进，由此可以得出电子商务产业发展的一般规律:电子商务产业是互联网技术革新带来的时间与空间结构演变，进而导致个性化消费与分布式生产相互契合的自组织结果。在该过程中，电子商务产业还表现出了其内在的发展规律:
1．“线上线下”虚实互通
“线上下单、线下体验”模式连通的是物理时空和网络时空，解决的是传统产业集聚人流、物流、信息流能力的有限性问题。人、货物与信息三者之间的时间一致性与空间可达性问题一直是传统经济运行体制的瓶颈，如何以最低廉成本、最快速度、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三者的最优效用匹配，就能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电子商务线上平台解决的是人与信息间的对称性问题，克服时间一致性限制，例如消费者在家中、在工作休息间隙、在通勤途中通过手机移动终端登录京东商城可以快速搜索到欲购商品在全国市场范围内的最新信息，一目了然地获取商品在不同商家的不同报价。京东还对购买后作出商品客观评价并对配有实物图片的用户给予京豆奖励的优惠。消费者在质量与价格的比较后可作出最有利于自身的选择;厂商根据消费者的评价及时改进商品质量，提高用户服务体验。线下平台则集中解决人与货物间空间可达性问题。电子商务平台普遍采用与第三方物流合作的方式完成货物位移。集聚人流、物流、信息流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是巨大的，电商间竞争也是激烈的，但消费者则是电子商务产业体系最大的受益者。
2．用户价值与企业价值、网络价值高度统一
著名的“梅特卡夫法则”将网络价值界定为网络节点数(网络用户数量)的平方，也就是网络价值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加而呈算术级数增长或二次方程式的增长。当网络规模趋于无穷大，企业生产规模足够大，平均成本趋于零，收益也随着用户数量增大而持续增加。用户规模取决于用户所预期的网络用户数量，即用户对使用该网络的用户数量期望越大，就越会加入该网络，用户效用价值也会随后来加入的用户数量的增加而增长。可见，大规模高附着度的用户对电子商务平台至关重要，有助于充分发挥网络效应，故而提高用户附着度必须高度重视对用户价值的提升。用户在网络平台获取个人最大化效用时会形成预期时间消耗，一旦预期消耗的时间成本超过个人时间价值最高临界值，或者说预期节约时间的价值越低，网络带给用户的价值也随之降低。用户价值与网络价值、企业价值高度统一，可使电子商务产业保持快速持续增长。
3．扁平化是电子商务产业组织的基本形态
从产业组织的角度看，企业生产方式的变革必然导致企业内部及企业之间合作方式及水平的相应变化，进而引起产业组织形态的演进［4］。分布式生产方式的变革适应了(移动)互联网时代个性化消费体验的需求，它要求企业必须作出相应的组织结构调整。扁平化组织是与企业科层组织相对的概念，是现代企业组织结构随着企业规模扩大，为适应激烈市场竞争与快速变化的市场需求、控制成本等所建立的简化中间管理层次、分散企业权力、增加管理幅度的横向组织模式，克服了企业科层组织高度分工、管理层次烦琐、组织结构庞大的纵向一体化弊端。企业组织扁平化进一步引起特定产业组织形态向扁平化演进的新趋势，企业间协作模式转向契约链接所形成的扁平化的开放式网络体系，这种组织柔性能更加灵活的对市场变化作出快速反应。电子商务产业中企业间合作方式扁平化特征明显，平台、企业、消费者之间以契约链接横向关联，增强了供应链运转的灵敏度与延展性，缓解产权链接对资产专用性的成本约束，任何时间节约的时序安排都有可能促使提升供应链效率，充分发挥组织柔性。
三、基于“互联网+”的电子商务发展路径
“互联网+”不是简单的信息技术创新(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技术等)在经济社会各部门的扩散与应用，更多的是由原始层面的技术创新向社会化协同转变的全面创新形态，是全体社会成员及组织对可掌握的所有要素资源经过时空调整后的重新配置与价值共创。发展电子商务是“互联网+”行动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互联网+”赋予电子商务产业新的时代使命，电子商务不再局限于“基于网络交易”的范畴，而是集聚信息、知识、技术、企业家能力等高端要素，实现重组生产、消费、流通全过程中时序安排与空间优化的协同。只有当产业链实时协同，价值链的每一个环节才不是线上线下的一个个孤岛，“互联网+”的价值才能真正实现。未来的电子商务发展须遵循“互联网+”的内在逻辑，按照全面创新的发展思路，由点到面进行“创新发展、整合发展、融合发展”，实现内部创新到要素整合再到产业融合的全面协同创新，基于“互联网+”的发展思路将重塑整个价值体系。
1．打造商业模式持续创新生态
由于网络效应，电子商务平台企业价值的实现高度依赖大规模高附着度的需求方，消费者意志成为价值链的主导力量。“互联网+”环境下企业所要做的就是围绕用户价值提升，特别是用户个人时间价值，不断创新商业模式以满足基于时间增值的用户效用优化。无论对消费者或生产者来说，时间都是一种稀缺的经济资源。搜寻时间、交易时间、位移时间的增加意味着效用的损失，将时间上的节约、精益生产和客户的需求结合推进商业模式的持续创新，这就要求商业模式创新不仅要强调对于供应链的整合能力，更要强调人流、物流、信息流在要素重组过程中的实时协同问题。企业在自身可达的时空约束内对所掌控的资源进行规划与配置。在该过程中，新的商业模式不断颠覆原有商业模式，持续创新生态为新常态下的电子商务发展提供可靠保障。
2．加快物流整合，完善支撑体系
传统消费模式与电子商务模式一个重要的不同之处在于人们消费活动的空间位移被物流过程所替代。用户在线上实现全链条的个性化消费体验后，还要获得线下货物空间位移的即时体验，才能完成个人时间价值效用的最大化，因此准时配送对电子商务至关重要，故而必须不断提升空间可达性。当前中国电子商务产业的主要物流方式有自建物流与第三方物流等。电商自建物流，目前运行效率普遍较高，但由于缺乏行业标准，难成体系化，营运成本也较高。而第三方物流则呈“小而散、乱且杂”的现状，可达性较低。所以，电子商务产业发展必须整合全国物流信息与物流企业，特别是第三方物流企业，运用先进信息标准化技术、仓储技术、供应链技术、综合交通运输体系、物流标准化体系以及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政府配套优惠扶持政策等，建立以电子商务交易活动为中心的实时物流信息共享平台，整合培养一批高素质的物流配送团队，真正形成一套科学、完善、全过程的物流支撑体系，特别是要发挥商贸物流业龙头企业的带头作用，引领物流行业标准化发展。
3．加快电子商务与大农业的深度融合
农业生产是最贴近消费者基本需求的大市场，但却是中国市场化程度较低的生产部门。电子商务模式的成功，对传统农业的经营方式产生溢出效应，将互联网思维与电商基因注入农业，可以助力实现农产品电子商务，盘活农村市场。而电子商务的发展也进一步由产业内部向产业间渗透，推进全面创新。“经纪人—产地批发商—销地批发商—零售商—消费者”的五级流通结构，是中国农产品主流流通模式［5］(P30)，而中间环节繁杂，农户和零售终端规模小，造成流通成本偏高、损耗较高的经营局面，市场化难以推进。电商基因的注入，可使农民直接面对消费者成为可能，农户融入农产品电子商务产业链，农产品流通模式将被改写:以销定产的预售模式、原产地农产品直销等成为可能;扁平化组织形态将突破产业界限，打造扁平化农业产业组织，提高流通效率，促进农业空间布局的优化。电子商务与传统产业的深度融合，将对传统集中式的产业组织方式带来深刻变革，推动“互联网+”有序实施。
作者：陈亚琦 单位：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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