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游舞与民族社会
一个民族社会文化的变迁主要是随着外来文化的渗透影响而产生的。而当外来文化以强制性的形式渗透甚至是侵入时,这两种不同性质的文化就会发生剧烈的冲突,随之导致的,便是社会体制结构、价值标准、社会意识形态等的突变,一些重大的社会矛盾也就由此产生了。通过不少史记资料和学者的研究发现,纳西族殉情现象的大规模发生,是在“改土归流”之后。所谓“改土归流”,即是由中央政府选派有一定任期的流官直接管理少数民族地区的政务。而被派到丽江的流官首先便是全面实施儒家教育。美国学者赵省华基于马歇尔•萨林提出的“结合结构”概念,文化结构层面上阐述了纳西族的殉情现象。她指出:“从纳西族的自杀事件中可以看出,纳西人试图进行的文化再生(建立在本土的成年身份观念和与之相伴随的期待)已成为不可能,这是因为汉人已使纳西文化产生了变迁。而纳西人的行为仍旧按照过去存在的文化价值观进行,这就常常导致自杀。”不可否认,实施儒家教育对少数民族地区的汉文化教育和经济发展都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其所内含着的封建纲常礼教等思想与当时纳西族崇尚自由、追求真爱等观念意识发生了冲突,导致了纳西族殉情悲剧的产生。除了儒家教育的全面实施外,“以夏变夷”同化政策的推行,也是促成纳西族殉情悲剧的重要原因。“‘改土归流’后‘以夏变夷’的极端措施导致丽江纳西族社会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冲突,以纲常名教为基准实施的各种强制性措施使千百年来传承着自己的一整套传统文化和伦理道德价值观的纳西族猝然面临一种急剧猛烈的突变。”其中,婚姻制度的变迁就是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纳西族在外来文化强制性的冲击下,形成了“婚前恋爱自由,婚姻不自由”的二元婚恋形态。“改土归流”之前,纳西族的青年男女在交往上有着相当大的性爱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人生中的另一半。但是在实行了“以夏变夷”的同化政策后,“清代大量输入的封建礼教典章礼制,特别是包办婚姻制度和‘三从四德’、贞节观等封建礼教的强制性灌输与纳西族原有的文化价值观和传统习俗都发生了很大的冲突。”这些冲突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使得原本自由随心的婚恋形态,掺杂进了很多封建礼教的内容,而变得束缚不由人了。但是,这些冲击并没有完全改变纳西族原有的婚恋观。“文化习俗是具有相当凝聚力的,一个民族的传统习俗在外来文化的强力冲击下会产生极大的变异,但不会完全销声匿迹。”因此,便形成了“婚前恋爱自由,婚姻不自由”的二律背反的婚恋形态。从纳西族在“改土归流”前的婚恋形态不难发现,族内男性和女性的地位是相当的,甚至在古代相当长的时期内,女性的社会地位较之于男性还要高。但是,在“改土归流”和“以夏变夷”之后,一切都变了。当时汉文化当中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封建礼教强行侵袭进纳西社会,建立起了父系制家庭体制,并且强化了包办婚姻制度和女性贞节观,使得女性在纳西社会中的地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法国著名的人类学家杜尔凯姆曾说过:“在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中,女人的自杀比男人少。”但是根据不少学者的研究,却发现:在纳西族里,女子殉情者普遍比男子多,且殉情的决心也比男子的坚定。“改土归流”后,随着各种带有极浓封建色彩的观念的侵袭,重男轻女习俗的不断形成,纳西族女性的地位也渐不如昔,使得她们在社会生活中受到各种不同程度的身心折磨,再加上宗教信仰等方面因素的催化,使得纳西女性成为了殉情悲剧的主角。
二、游舞与东巴教
东巴教作为纳西族古文明的重要载体,其自然和纳西族的殉情习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祭风仪式是东巴教最为大型的祭祀仪式之一,在纳西语中,被称为“哈拉里肯”,“第一个音节是风的意思,这里指祭风道场里的祭祀对象——见鬼。第二、三音为一词,意为‘游荡、放荡、风流、风骚、华美、盛大’等。第四音节是‘解脱、释放、使之去某处’的意思。整句意为:祭祀风流鬼大祭风道场。”大祭风仪式本来是为超度非正常死亡的人而举行的,只是后来随着殉情悲剧的急剧增多,而成为了为殉情者举行的仪式。这样的发展,除了因为殉情悲剧的迅速增多以外,还与东巴经《鲁般鲁饶》以及“玉龙第三国”有关。在祭风仪式中,有一重要的程序——咏诵《鲁般鲁饶》。《鲁般鲁饶》是纳西族殉情悲剧的第一首悲歌,与《创世纪》和《黑白战争》并誉为东巴经文学的三颗明珠。结合不同学者的研究,可知:“鲁”在此意为要去殉情的一群青年男女;“般”是指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饶”则是指从高处下来。《鲁般鲁饶》除了是在祭风仪式用于超度殉情者之外,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导致纳西族青年殉情的一个重要因素。《鲁般鲁饶》主要讲述了朱古羽勒排和公开美久咪金的悲惨爱情故事,而所反映的主题是殉情。当中所涉及到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自古以来的自由恋爱的风气和当时以父系血统为基本前提的婚姻形式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就是十二欢乐坡对青年男女的吸引力。
三、游舞与民族心理
殉情悲剧的急剧增长,从而发展成一种文化,是内外因相结合所导致的。除了历史制度和宗教等外因之外,纳西族人自身的心理,也是一个重要的内因。著名人类学家迪尔凯姆曾说过:“自杀率甚至和每个民族气质中最深沉的气质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以致不同的社会在这方面的排列顺序在非常不同的时期也几乎完全不变。”其实,在不少民族里,都存在着殉情现象,只是能够成为一种习俗、一种文化的,就只有纳西族。而这种发展,与纳西族人的民族个性、民族心理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殉情是关乎生与死的重大问题,因此,其首先就和纳西族的民族生死观有着莫大的关联。杨福泉博士曾在其研究中,总结过,从纳西族传统文化中看,纳西人的生死观主要有两个层此,分别是对永生的探索和对长寿的追求。对永生的探索,在东巴经神话《崇仁潘迪找药》中就有着集中的体现。不论是哪个民族,在历史的长河中,都有着对长生不老的憧憬和幻想,只是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人们也逐渐意识到,人终究还是会死的,怎样活得长久,才是可行之道。于是便有了第二层次:对长寿的追求。纳西族人在追求长寿的探索中,感悟到了生死乃自然规律之理,深刻地明白了任何事物都有生死、新老的交替,物质世界以新陈代谢的规律发展着,而生命则在以这种新老继替的方式延续着。正是这种对生命的超然感悟,纳西人逐渐对死亡形成了一种以生命殉理想、爱情、民族、国家,以致不怕死的传统民族精神。
四、结语
“纳西族是一个充满了传奇神秘色彩的古老民族,是一个固守着生命与死亡都有其自身规律的民族,以其骨子里的重情特质和自由性情,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阐释了永恒的自由爱情和灵魂追求,展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纳西殉情文化。”综上所述,纳西族的殉情文化是由政治历史、宗教信仰以及民族个性心理等方面的内外因素所导致的。而纳西族人的民族个性心理作为内因,其作用是不可忽视的。通过对政治历史、宗教信仰和民族心理等方面进行研究和分析,以促进人们对纳西族传统习俗文化核心医学期刊的了解,以推进纳西族在现代社会文明中的更好发展。
作者:林洁怡 单位:云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