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言类型
从形态类型的角度语言可以分为粘着语、屈折语、孤立语和抱合语四种,日语属于粘着语,汉语属于孤立语。粘着语(膠着語)的主要特点是依靠助词或助动词的粘着(附加)来表示每个词在句子中的地位和作用。汉语作为孤立语,每个词都有它独立的含义,词在句子中所表达的意思及所起的作用不是靠助词,而主要是靠位置和词本身的意思来决定。由于汉语和日语有这样的不同,因此,对于日语学习者来说助词、助动词的用法非常重要。尤其是初学者,常常被一些格助词的用法搞得晕头转向。这主要是因为语言类型的不同导致表达习惯上的不适应。比如,汉语的“登山”,日语却有「山に登る」和「山を登る」两种表达方式,其中,格助词用「に」还是用「を」意思是不同的。用「に」表示对象,意思是朝着山上或往山上登;用「を」则是表示经过路线,意思是顺着山路往上登。再比如汉语的“在院子里走”,日语既可以说成「庭で歩く」,也可以说成「庭を歩く」。用「で」是强调活动场所,用「を」则是强调经过路线。由此可以知道在日语里格助词决定词与词之间的意义关系,并且决定整个句子的意思。怎样记才能科学有效呢?死记硬背不符合认识规律。世间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语言每个词条的意思之间也存在着连续性,正因为这种连续性的存在才使得词汇的意义扩展成为可能,比如像下面的例子。〈具格的〉:1.ハサミで新聞を切る2.片手で網を引っぱる3.クーラーで書斎を冷やす4.雰囲気で観客を圧倒する〈原因格的〉:5.頭痛で学校を休む格助词「で」从表示具体的工具到表示抽象的原因存在扩展关系,这种扩展在3、4体现出了连续性。通过对这种连续、扩展的理解,有利于形成记忆网络,提高记忆效果。连续、扩展是一种普遍现象,它不仅体现在一个词的多义性上,还体现在多个词之间的意义联系中。比如上面我们讲过「で」「を」都可以用在移动动词句中,「で」表示活动场所,「を」表示经过路线。「で」和「を」之间的连续在于二者都表示动态移动这样的意义特征。「に」和「を」在表示移动意义上也是有联系的,只是二者强调的侧面不同,「に」强调移动的着点,句子呈静态特征,「を」则凸显经路,句子呈动态特征。而「に」和「で」的连续性在于都表示场所。在静态、动态上二者有区别,「に」表示静态,「で」表示动态。所以,「会社に勤めている」表示一种状态性,而「会社で働いている」则表示一种动作性。「に」和「で」在静态、动态上也是有联系的。比如「病院に勤めている」也可以说成「病院で勤めている」,就是说「で」也可以表示静态意义。「に」「で」「を」三者在静态、动态方面的连续性可以表示如下。静态动态にでを日语中许多微妙的意思都可以通过格助词来加以区别。比如「太郎に行かせる」和「太郎を行かせる」,虽然都用了使役态,由于格助词的不同,二者是有区别的。前者使役对象用「に」来表示,可以理解为对象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即对象「太郎」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后者使役对象用「を」来表示,可以理解为对对象的一种强迫性,即迫使对象「太郎」去。这样的句子用汉语表达时只能用动词加以区别。比如前者可以译为“让太郎去”,后者可以译为“打发太郎去”。由此可以看出日语格助词在句子中的重要作用。表示非意志性主体的行为用「から」,如「火が裏口から出た」,而表示意志性主体的行为用「を」,如「泥棒が裏口を出た」。这样的句子译成汉语可以译成“火从后面出来了”“小偷从后面出来了”,就是说汉语中主体的意志性和非意志性没有加以区别,都可以用“从~出来”表示。如果一定要加以区别,只能用动词。如“火从后门冒出来了”“小偷从后门溜出来了”。所以,日语的格助词在区别句子的意义上具有很重要的作用,而汉语却只能靠具体的词汇来完成这样的功能,从中也看出了日语粘着语和汉语孤立语语言类型的不同。如果说在语言表达上日语每个词都要明确它在句子中的地位作用,那么在文化习惯上,日本每个人都要清楚自己在集体中的角色。在公司里更是强调团队精神(チームワーク),注意整体配合。怎样才能配合好呢?那就需要每个成员必须明确自己的地位和角色。在生活中日本人也非常注重和周围的协调,以免发生摩擦。由于这样的一种文化习俗,使得日本社会秩序井然,人们彼此谦让,各行其道,各尽其职,社会和谐畅通。反之不利的一面,则使得日本人常常是看人家眼色行事,并且人们缺乏独自性和创造力。汉语每个字都有独立的意思,并且在句子中也起相对独立的作用。在文化习惯上中国人讲求独自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主张,并且乐于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不利的一面就是在团队中克服个人主义,争强集体的战斗力。
二、指示代词
在日语中,指示代词也不可小看。无论是日本的日语能力考试还是中国的大学日语考级,它都是不可回避的问题,也无论是在初级阶段还是高级阶段都要面对的问题。在初级阶段有「こ」「そ」「あ」「ど」体系,近称、中称、远称等比较复杂的使用方法。对于中国日语初学者来说也是个较难理解的问题。所谓难就难在缺少对应性和可比性。汉语的指示代词体系没有那样复杂,运用也不那样广泛。比如,日语用「こ」「そ」「あ」「ど」分别表示近称、中称、远称,而汉语只有“这”和“那”两个指示代词。中日之间的对应关系是:这→こ、那→そ、あ,就是说汉语中中称(そ)、远称(あ)不加区分,都用“那”表示。这样,中国人日语学习者就难以区别中称和远称。这种中、近、远的区别不仅是表示空间距离,还表示说话者相对范围的界定。这种范围界定可以用下图表示。从这种范围界定我们可以看出日语指示词的运用也是很注重彼此的相互关系的。在文章中,指示词的运用更充分体现了日语语言表达的相互关联性。下面这段文章摘自芥川竜之介的『羅生門』。それから、何分かののちである。羅生門の楼の上へ出る、幅の広いはしごの中段に、一人の男が猫のように身を縮めて、息を殺しながら、上の様子をうかがっていた。楼の上から差す火の光がかすかに、その男の右の頬をぬらしている。短いひげの中に、赤く膿を持ったにきびのある頬である。下人は初めからこの上にいる者は死人ばかりだとたかをくくっていた。それがはしごを二、三段上ってみると、上ではだれか火をとぼして、しかもその火をそこここと、動かしているらしい。これはその濁った、黄色い光が隅々にくもの巣をかけた天井裏に、揺れながら映ったので、すぐにそれと知れたのである。この雨の夜に、この羅生門の上で、火をともしているからは、どうせただの者ではない。『羅生門』像上面这篇文章一样,如此频繁地使用指示代词对于中国人来说会感到摸不着头脑,而作者就是通过这些指示代词把读者拉到文章中去,使你具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指示代词在文章中指代的是文章中先后出现的人物或事件,使整个文章前后照应成为一体。指示代词的广泛使用也体现了日本语言文化整体性和相对性的特征。另外,对初学者来说疑问代词作主语用「が」而不能用「は」也是个难解的问题,比如「どこが食堂ですか」不可以说成「*どこは食堂ですか」。使用疑问代词是说话者对未知情况进行提问,这就说明话者和听者对这一情况不是彼此都知道的共有情报。对日本人来说非共有情报就不能用「は」。所以,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日语表达是非常注重彼此关系的。
三、敬语
日本是个金子塔社会,上下关系层次分明。这种社会关系在语言上的反映就是敬语的广泛使用。敬语分为尊敬语、自谦语、郑重语三种表达形式。尊敬语主要是表达对话题中出现的人物尊重;自谦语则是表示对话者自身行为的谦让;郑重语则是表示对听话人的礼貌。敬语的使用不仅能体现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上下尊卑关系,也能反映出说话者、听话者以及话中人物的亲疏远近关系。对自己的上司说话要用敬语,而和外人说起自己的上司时就不能用敬语,因为上司和说话者同属于一个圈内的人。由此可见,敬语表达体现了日本的人际关系泾渭分明,上下里外层次清楚。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种语言文化背景,使得日本社会礼貌谦让,秩序井然。敬语反映了话者、听者和行为者等的相互关系,所以可以说敬语也是日本语言相对性的一种体现。在汉语里我们一般说“我等你”“你爸爸是老师吗?”这样的话,用人称代词来区分彼此,这样显得很直接,而日语一般说「お待ちします」「お父さんは先生ですか」,不是用人称代词来区分你我,而是用敬语来表达彼此的相对关系。日语的这种相对性在授受表达中体现得更为明显。比如,汉语说“给你买”,“给我读”,一定要加上人称代词“你”“我”才能表达清楚谁给谁做什么;而日语就可以说「買ってあげる」,「読んでくれる」,不用人称代词,只用「てあげる」,「てくれる」这种授受补助动词就可以表达清楚。所以,在日语学习过程中要充分理解日语表达的这种相对性,注意区别汉语的这种直接表达方法,克服母语干扰,以免发生误用。
四、时态体态
日语可以用助动词的变化来表示时间。日语的这种形态变化能够表达比较复杂的意义特征。而汉语没有形态变化,所以有些日语的表达形式汉语中找不到相应的对应形式,这样,中国的日语学习者就会感到难以理解。比如,「犬が死んでいる」「犬が死んだ」这样的句子,翻译成中文都是“狗死了”。就是说在这里「ている」和「だ」在汉语中都用“了”来表示,没有加以区别。这样我们的学习者就难以区别二者的不同。实际上日语的「犬が死んでいる」表示的是狗死了之后的一种状态,这种死后的状态被发话者所看到,是一种场景描写句。而「犬が死んだ」只是一种表示完了的叙述句。再比如「父は死ぬと思う」「父は死ぬと思っている」,前者「思う」的动作主体是说话者,即话者认为自己的父亲会死;而后者「思っている」的动作主体是父亲,即父亲认为自己会死。这里助动词的形态变化又表示了一种主观性和客观性的区别。终止形的形式表示一种主观性,是说话者的一种主观判断,所以,「父は死ぬと思う」译成中文是“我认为父亲会死”;「ている」形式表示一种客观性,「父は死ぬと思っている」表示的是父亲认为自己会死这样一种客观状态事实被发话者观察到,说话者对这一客观事实进行直接描述。这种主观性和客观性不仅在动词上,在形容词上也表现的比较明显。比如,日语可以说「私はうれしい」,而不能说「*彼はうれしい」,因为「うれしい」是一种主观性表达,只能表示说话者的心情而不能表示别人的心情。但是,如果把它变成过去时态「彼はうれしかった」就可以成立。所以说主观性客观性与体态时态是相关联的。就是说基本型表示说话者的主观语气,所以「父は死ぬと思う」「私はうれしい」中的「思う」「うれしい」对应的是说话者「私」,而持续体和过去式可以表示客观语气,所以「父は死ぬと思っている」「彼はうれしかった」中的「思っている」「うれしかった」对应的是第三者「父」「彼」。从上面我们可以知道日语通过助词的形态变化来表达复杂的时间关系以及主观性客观性,而汉语缺乏这种形态变化,所以二者之间不成对应,这就使得中国的日语学习者对这些问题难以理解。
五、动补结构
从语言类型上说,汉语属于「する」型语言,日语属于「なる」型语言。「する」型语言强调动作者的动作过程,句子往往表示“~干什么”;「なる」型语言强调动作的结果,句子往往表示“~怎么样”。从认知文化的角度讲,汉语是以人以及人的动作为中心,表现为一种主观性;而日语则是以事态以及事态的结果描写为中心,表现为一种客观性。汉语和日语这种语言类型及认知文化的不同也表现在结果表达上。比如“那本书,我买了半年才买到”这样的句子直接译成日语「*その本は私は半年買ったが、ようやく買った」就不成立。中日这种差异性有动词意义、助动词等多种原因。但从语言类型及认知文化的角度看,汉语习惯于用“~干什么”这样的表达,所以“买了半年才买到”就很自然地使用;而日语则不习惯用“~干什么”这种形式表达,所以「*半年買ったが、ようやく買った」就很不自然。在这种情况下,日语习惯以「半年かけてようやく手に入れた」这种形式表达。「手に入れる」表示某物最终弄到手,是个结果性表达。所以,从这个句子中也反映了日语表达注重结果这一习惯特征。再比如,汉语中“我听懂了、他喝醉了、杯子打碎了、衣服穿破了、眼睛哭肿了”这样的句子,都习惯于用动词做谓语成分来表达,而日语如果一定要加上谓语动词来表达就显得很不自然。如「*私は聞きわかった、*彼は飲み酔った、*コップは叩き壊れた、*服は着破れた、*目は泣き腫れた」这些句子就难以成立,而习惯于用「私はわかった、彼は酔った、コップは壊れた、服は破れた、目は腫れた」这种结果状态的形式来表达。Talmy(2000)指出,汉语属于〈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language),日语属于〈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language)。汉语的动补结构如此发达也恰好符合〈卫星框架语言〉的特点。日语作为〈动词框架语言〉,它在语言表达上和汉语有着很大的不同。比如汉语可以说“头发染红了”“坑挖深了”“衣服洗干净了”,完全用动补形式表达,而日语中的对应表达形式是「髪は赤く染まった」「穴は深く掘った」「服はきれいに洗った」,就是说日语中表示结果意义的副词性成分「赤く」「深く」「きれいに」只能作为动词的修饰语出现,并且这种修饰语的出现要受到动词意义的极大限制。比如「きれいに洗った」可以说,「*汚く洗った」则不可以说。而汉语则不同。汉语既可以说“洗干净了”,也可以说“洗脏了”。中日这种差异性显然是由于结构不同所导致的。汉语的结构是动词在先,补语在后。从象似性(iconicity)角度看,动作完了后引起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可能的。所以结果补语的意义就比较自由,不受约束。另外,日语结果性副词成分因为是限定性成分,它在时态上也从属于动词,所以,日语可以说「髪を赤く染めている」「穴を深く掘っている」「服をきれいに洗っている」,即用进行时态也可以。而汉语则不可以说“*正在染红头发”“*正在挖深坑”“*正在洗干净衣服”,因为汉语是动作完了之后才出现结果,动作和结果不具有同时性,所以不能用进行时态。下面的例子也反映了中日〈卫星框架语言〉和〈动词框架语言〉的区别。a太郎がとても大きな円を書いたので四角が円に入った。(kita1999)b太郎画了个很大的圆,所以方块儿进了圆内/所以方块儿画进了圆内。日语用一个动词来表达结果状态,句子很自然。而汉语如果也用一个动词“进”来表达这一结果,句子就很不自然。汉语必须用动补形式“画进”,句子才显得自然。
六、结语
本文从语言类型、指示代词、敬语、时态体态以及动补结构这几个方面阐述了中日语言文化上的不同以及在日语教学方面需要借鉴的地方。从语言类型和语言文化上看,汉语和日语都有很大不同,汉语属于孤立语,没有词尾变化,表达习惯上属于一种主观性表达;日语属于粘着语,有词尾变化,习惯上属于一种相对性、客观性表达。从总体上了解中日放射医学论文语言的这种基本差异,有助于克服表达习惯上的不同所导致的误用,从而正确理解掌握日语。
作者:黄春玉 单位:上海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