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高绘画色彩的情感表现性
色彩作为自然光引发的生命机能，造成了人的视觉及情感活动的本真律动。在西方文化环境中，色彩的光辉，象征着上帝及其天国存在的光明，它生成世界万象、点亮灵性感知形式的自明，是自中世纪开始延续至现代绘画的主要情感与精神表现因素。色彩，就是“人的感觉、感情和想象的本质，以及本质的自然创造”。每一个在绘画史上有一立足之地的当代画家，其绘画色彩形式都反映着自己独到的感觉，或者表现着自己特有的艺术感情和想象。在印象派画家直接反映自然光线变化的动态色彩知觉形式之后，后印象派的画家再也不能满足于仅仅具有打动人的色彩感觉印象。他们开始直接用绘画形式关系表现绘画色彩感情，实现了从感觉悦目的绘画色彩向震撼情感的绘画色彩本质的转移。凡·高作为后印象派的一个主要画家，他的绘画本体形式语言最突出的个性特征就在其色彩感情律动形式的表现。也正是凡·高对感情色彩的充分表现，才赋予了他不同于其他绘画艺术家的鲜明的现代绘画个性。凡·高在经历了以明暗色彩知觉再现外在物象表面的传统色彩审美形式和动态色彩感知基础上的动态色彩形式之后，终于自觉地展现出生命本体情感色彩的个性。例如在《夜间咖啡馆》、《向日葵》、《星月夜》等凡·高的作品中，画面色彩形式已经不是对自然物象表面色彩的简单复制和模仿，而是为了表现生命本体在特定环境中审美知觉的独特情感体验而选择的主观色彩。这时凡·高画面中的色彩所关联的已经不是物体表面色彩的像与不像，而是关联着其内心情感状态的真与不真。他追求的是画面中色彩关系所能唤起的人的生命情感反应。他对自己所创作的《夜间咖啡馆》说到：“在我的油画《夜间咖啡馆》中，我想尽力表现咖啡馆是一个使我毁掉自己、发狂或者犯罪的地方这样一个观念。我要尽力以红色与绿色表现人的可怕激情。房间是血红色与深黄色的，中间是一张绿色的弹子台；房间里有四盏发出橘黄色与绿色光的柠檬黄的灯。那里处处都是紫色与蓝色的阴郁沉闷的房间里，睡着的小无赖身上极其相异的红色与绿色的冲突与对比。”凡·高以强烈的感情色彩有力的表现着本体充满生命活力的内心世界。在感情色彩的激流中，凡·高的绘画色彩形式语言也显得分外自然和朴实。也正是由于色彩本质的生命情感表现力量，以及情感色彩语言符号表现的自由通畅，才使得凡·高绘画形式的生命信息律动令人感情激动、过目不忘。凡·高在其绘画感情色彩本质表现中倾注其全部生命活力，在他的绘画作品中，处处弥漫着充满生命激情的艺术符号。
二、凡·高画面笔触的有机联结流动性与粗率的绘画肌理感
凡·高独到的画面语言之所以能够传达出如此强烈的情感体验和精神光彩，与其画面中独特的笔触联结所构成的充满律动的灵性形式是分不开的。在凡·高后期的绘画作品中，画面里的笔触一改早期绘画中有些笨拙的横线和竖线所构成的物质体量感，而是以上千条强有力的色彩笔触紧紧地相互追逐、撞击，构成一种类似火焰般旋转的曲线，在画面中形成了一种充满生命节奏的空间关系律动形式。这种笔触有机联结流动所体现出的节奏律动作为一种绘画本体的有机形式因素，也直接反映着人的生命感觉和感情本质。而绘画色彩也只有构成特定的形式节奏，才能令观者感受到作品动人的整一艺术力量。二十世纪著名的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艺术是一种情感的符号。艺术形式存在着与生命形式具有相同的结构。我们的感觉、理智和情感所具有的动态形式都可以在艺术形式中找到，它们是一种异质同构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艺术形式与我们的生命形式具有类似的律动关系，一件艺术品才能激发人们的美感和感情。然而，生命形式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它的运动性和节奏活动。凡·高正是通过画面中上千条笔触的色彩空间有机联结，构成了这种人类生命所特有的运动性和节奏性，从而使他的画面形式语言暗合了人类生命知觉律动。所以，凡·高的画面中才向观者显示出了如此强烈的生命和情感符号的艺术感染力。凡·高创作中由于笔触的层层堆叠，所以在画面上自然而然的构成了有些粗率感觉的肌理感。这种画面中笔触随机产生的肌理感，也正体现出凡·高在绘画创作过程中的直觉形式发现的直接性和忘我的表现自我与物象“互动相生”的艺术创作状态。一个艺术家只有进入这种忘我的精神状态，其自我艺术情感与艺术精神本质才能充分自由的表现出来。艺术家正是在艺术创造的直觉表现中，用直觉凝聚着本体的全部生命活力，全部生命活力的自然投入又产生了超验的艺术情感创造冲动，从而达到艺术灵性的升华。艺术家将生命本体的全部灵性知觉转化为一种独特的知觉审美形式———这就是现代艺术活动的基本特征。在凡·高那独特个性的绘画形式中，正是通过他独特的充满色彩律动的笔触有机联结和粗率恣意的绘画肌理感，体现着他顽强的生命激情在艺术活动中的升华。
三、凡·高画面的平面形式空间结构处理
欧洲绘画自文艺复兴以来，画面空间结构的处理都是通过明暗造型和焦点透视的法则，在二维平面的画布上制造出逼真的现实生活中的三维幻象。但是，后印象主义的出现改变了文艺复兴以来的明暗造型方式和空间结构处理上追求模拟现实的原则。凡·高作为后印象主义的一个主要画家，他的绘画本体语言也突出的表现出了这种现代知觉特征。凡·高独到的绘画形式是一种艺术情感和生命活力的灵性形式。在表现这种艺术灵性知觉的过程中，凡·高将其画面中的空间结构转为了一种平面化的色彩律动处理方式。平面化的色彩律动空间结构处理可以使画面中由笔触有机联结形成的线性运动感和节律性得到纯化和增强，可以突出其个性化的绘画形式语言，展现艺术灵性空间动态结构变化中的生机。这是凡·高在生命本体的情感表现冲动的驱使下，对客观现实物象的一种审美灵感形式转化，是他生命活力和艺术灵性直观、整一自然外现的结果。当然日本浮世绘版画也对凡·高在绘画本体中的这种平面化空间结构处理方式产生过重要的启示。十九世纪中叶，大量日本浮世绘版画传入欧洲，并迅速在欧洲的一些国家流行起来。这给当时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画家的绘画知觉发现以及许多前卫艺术家在绘画本体语言和空间结构处理方面都产生了重要启示。日本浮世绘版画的形式特征就是通过简化的画面结构语言、平面化单纯的主观色彩处理，以及物象表面形象的形式强化而得到了极强的艺术表现力。这种艺术表现力，明显地感染了当时的西方画家并拓展了他们的审美知觉，凡·高也不例外。并且随后他也逐渐尝试着将这种画面形式处理运用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在其本体艺术知觉灵性生成中，最终形成了自己独到的绘画形式语言。凡·高绘画的空间结构处理虽然是平面化的，但是对于观者的审美知觉仍然具有很强的空间深度。当然这种知觉空间深度并不是通过明暗色彩关系而取得的，凡·高是通过画面中色彩之间有机的冷暖结构关系的处理来表现出审美知觉空间的距离。这种平面中的绘画形式空间，是色彩律动自身所产生的空间距离，他脱离了自然物质表面的明暗色彩关系，而转向纯粹的色彩造型语言。也正是这种艺术知觉本质及其形式语言的转变，才使凡·高的绘画形成了其独有的色彩感觉、感情本质表现形式。
总之，不论是凡·高绘画本体形式中的感情色彩，还是其火焰般旋转的笔触联结律动以及平面而有深度的空间结构处理。从本质上看，都是凡·高生命本体艺术知觉灵性生成所形成的外在生命灵性的光彩形式。凡·高的这些独到的绘画语言，也体现着凡·高本人所独具魅力的个性特征。他把全部生命活力迸发的艺术热情投入人类灵性精神形式，创造产生了属于凡·高所独有的生命艺术符号。其绘画作品以及他的艺术创作过程，呈现出产生于生命本体的灵性形式，具有比人生过程更久远的本质影响力。
作者：张迪 单位：山东女子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