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户时代日本的道德教育
江户时代是日本道德教育体系初步形成的时期,这一时期的主线是武士道教育,它融合了日本神道思想、佛教思想和中国儒家思想。纵观中国知网的相关研究,这一时期的内容较少,而且大多出现在对于日本道德教育历史进程的通观研究中。程晋宽的《论日本道德教育的传统及面临的问题》认为,作为日本道德教育思想基础的神道教和武士道是对日本封建文化与道德意识的独特反映,为日本近代侵略行为开辟了道路,并为现在日本战后军国主义的死灰复燃提供了历史依据。[2]王凌皓等人的《日本武士道的生成、作用及影响》,通过对日本武士道的历史、特点、作用与影响的阐述,为我们揭示了日本近代新武士道对于世界以及日本本国的消极影响。[3]解娟的《江户时代武士教育特点分析》指出,这一时代的道德教育比江户时代之前有着更完整的内容、更正式的教育地点并且融西方思想于其中,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4]兰卉的《日本传统文化对青少年道德教育影响研究》,将日本武士道精神发展分为江户时代以前、江户时代、明治维新以后三个阶段,并指出武士道精神本身内涵并没有错,只是与二战时期日本军国主义联系起来才导致人们对武士道精神的反感。[5]朱玲莉的《日本江户时期的平民道德教育》从平民阶层角度对道德教育的政治基础以及内容进行了详细的叙述,可以说是对这一时期日本道德教育的一个专题性论述,并且十分少见地提到了对女子的道德教育,对于研究江户时期日本平民的德育状况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6]王瑞荪在专著《比较思想政治教育》中[7],使用了通观比较和专题比较等一系列方法对日本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进行了深入评价。饶从满的专著《日本现代化进程中的道德教育》[8],对整个日本道德教育从时间上进行了梳理。这些文章或专著通过对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介绍、评析,用大量历史事实使我们对江户时代日本道德教育的情况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纠正了有人认为军国主义是近代日本的产物这一看法。此外,这些文章所提供的大量材料以及信息,为今后进一步的比较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由于对这一时期日本的道德教育研究缺乏第一手资料,大多数停留在对道德教育历史现象的简单罗列,缺乏对其深层本质的挖掘,研究具有肤浅性与重复性。
二、明治维新时代日本的道德教育
明治维新对于整个日本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转折点,因此,对这一时期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有很大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通过对这一时期成果的研究,虽然还是以介绍为主,但是相比江户时期,对这一时期的介绍更加详细、深入,不再只是对历史知识的再现,还对其原因进行了分析。主要成果有:王智新的《日本的道德教育》[9],姜辉的《明治時代における武士精神の様態についての考察》[10](明治时代武士精神的演变),张凤莲的《论日本教育中传统道德思想的渗透》[11],孔祥宏的《论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教育改革》[12],尹贞姬的《教育敕语与近代日本国民道德教育的启示》[13]等等,这些文章对明治时期到二战结束前日本道德教育的演变以及所产生的后果进行了系统全面的论述。由于他们的研究具有很大的关联性,综合以上诸多学者的观点,可以归纳为以下几方面内容:资本主义伦理道德的启蒙与封建帝国主义的传统并存发展;由学制令向教育敕语的转变迎合了日本天皇制的统治需要,成为日本近代道德教育的大纲;修身教育制度由最初的从属地位跃居为主导地位;军国主义思想、极端民族主义以及变质的武士道精神成为日本国民的主要道德标准。另外,这一时期日本的第一次教育改革对日本道德教育乃至整个教育体系的影响也是我国学者热衷探讨的问题之一,这一点也值得我们注意。王建平[14]在他的文章中对这一时代日本道德教育观念对国民的影响进行了研究。涉及这一时期的研究专著有苏崇德的《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15]第三章第一节,陈立思的《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16]第四章第一节,苏振芳的《当代国外思想政治教育比较》[17]第十章等,这些专著都对明治时代到二战结束前日本道德教育的情况进行了比较系统的论述,对我国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民主时代日本的道德教育
这一时期关于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成果不仅数量多,质量高,而且研究方法也由单一转向综合,研究视野、范围更加开阔,研究的深入程度与细化程度更加突出。归结起来主要有日本道德教育的目标、内容、方法、途径、特点、现状、环境等方面。研究日本战后道德教育的目标,很多研究论文都有所涉及,虽然日本道德教育目标进行过多次修改,但它具有一定的连续性。学者们主要从有利于教育对象与社会发展的视角说明日本道德教育目标的现状。张德伟等人的《从培养丰富的心灵到培养丰富的人性再到培养人性丰富的日本人》指出,日本德育方针自20世纪80年代第三次教育改革以来,道德教育的目标重心由重智不重德逐渐转向注重个性发展以及丰富心灵的培养。[18]王超的《比较德育学》指出,日本道德教育的核心目标是培养公民的民族精神,培养具有民族优越感的人,形成民族认同,使全体日本人具有民族意识。[19]曹能秀的《当代日本小学和初中的道德教育述评》对日本道德教育目标进行了较全面的归纳,主要有四点:培养忠诚于国家、集团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公民;培养具有基本道德素质和社会公共精神的公民;培养面向世界的日本人,有利于与世界接轨;发展学生个性,促进学生人格健全发展。[20]王丽荣的《近现代中日道德教育目标比较》认为,日本在道德教育目标上实现了从过分强调外延较广的民族国家的社会本位向社会本位与个人本位并重的转变,既有利于自身发展,同时对社会体系的健康运行产生积极影响。[21]饶从满的《关于道德教育中若干基本问题的思考———基于日本道德教育的经验与教训》指出,日本道德教育目标与中国德育目标虽然都旨在培养学生的德性,但日本道德目标更多体现为一种有利于在社会生存的人格特点,强调各种价值观的综合作用,而中国则将其认为道德目标在于培养学生的品德。[22]牛立忠的《浅论日本学校道德教育的经验和启示》认为,无论在哪个学龄阶段,日本道德教育目标都注重道德意愿、道德态度、道德判断力、道德实践能力的培养,并以对心的教育为核心。[23]关于日本战后道德教育的内容,研究者均有所提及,并且形成了一致的观点:日本的道德教育内容大致相同,但实施的力度却越来越大。史忠媛的硕士论文《当代日本青少年道德教育体系研究》提出,日本道德教育的内容包括:个性教育、爱国主义教育、人生观教育、国际化教育、劳动教育五个方面。[24]耿华的《当代中日中小学道德教育比较研究》认为,日本的道德教育内容包括自身培养、与他人相处、自然和崇高事物、集体和社会关系方面的内容。[25]曹能秀的《当代日本中小学道德教育的发展趋势》认为,在日本第三次教育改革的背景下,日本道德教育内容呈现出“规范”与“发展”并重的趋势,加强了文化传统和爱国心的教育,注重对核心价值观的培育。[26]在中国任教多年的日本学者奥田真纪子在《道德教育与人的价值创造》中,通过对日本道德文化的变迁、所面临的课题以及对牧口学说的赞同,认为道德教育最重要的内容应该是实现人的价值创造,只有创造社会价值的道德教育才能使人抱有感恩的心。[27]除此之外,日本战后德育课程的改革也是学者研究日本道德教育内容的一个重点,例如王映哲的《教育改革中的日本道德教育演进及启示》,通过对日本第三次教育改革的指导思想、特点以及新的变化的研究,认为这些改革虽然存在不少问题,但它确实对日本成为世界强国起了无法磨灭的作用。[28]吴潜涛的《日本道德教育的战后演变及其现行改革》认为,日本现行的教育改革,在思想上重视学校教育地位,在内容上重视价值观与实践相结合,在方法上重视全社会的合力,最终有利于构建终身道德教育体系。[29]关于日本战后道德教育的方法和途径,不少学者无论在专著还是论文中均有所研究。在专著中,学者往往用单独的章节阐述日本是怎样进行道德教育的。代表性著作有苏崇德的《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王玄武的《比较德育学》[30],苏振芳的《当代国外思想政治教育比较》等。其观点主要有:一是通过家庭教育培养儿童的道德启蒙意识与初级的道德习惯,父母以实际行动影响儿童;二是通过学校教育培养学生系统的道德体系,道德教育以正式课程、学科渗透、道德实践的方式融入学生所处的环境中;三是通过两种类型的社会教育,即针对大众的普遍性道德教育与针对失足青少年的道德教育,社会教育机构在联系学校与家长、促进整个社会形成良好道德氛围有着重要的作用;四是利用大众传媒进行宣传教育,通过制造良好的社会道德公众舆论影响公民道德建设。相关学术论文中,主要是从某一个或几个具体方面或者与其他国家道德教育进行对比研究日本道德教育的实现路径。白俊的《日本道德教育对我国德育教育的启示》指出,家庭教育不仅有利于培养孩子的个性,还有利于培养孩子的创造性与审美情趣。[31]基国林等人的《“中日新”三国高校实施德育途径比较及辨证思考》[32]、王佳的《日本思想政治教育路径研究》,认为日本高校的道德教育实施途径有学校、家庭、社会三方面共同努力,并对这三方面分别进行了详细说明。[33]徐雯娟的《中日高校德育比较研究》认为日本高校道德教育的具体方法有理论教育法、挫折教育法、直接体验法、言传身教法、环境熏陶法等立体多面的方法,比较注重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突出学生的主体性。[34]谢惠莲的《当代中日中小学活动德育比较研究》,通过对中日两国活动德育在理论、原则、形式以及存在的问题等方面的比较,强调了道德实践在培养人的道德修养中所具有的重要地位,[35]为我国道德实践提供了很好的理论借鉴。田静等人的《当代中日中小学道德教育发展趋势比较》指出在道德教育路径上,日本比中国有着更加完整的德育形式,日本道德教育发展不仅仅是一种趋势,更是形成了蓝图,是有计划的,这是中国道德教育所应该学习的。[36]还有学者总结出日本道德教育在途径方法上与中国道德教育有着共同特点:政府高度重视;道德教育的显性与隐性结合;道德教育注重整合化与社会化[37]。对于日本战后道德教育的其他方面,我国学者都有所研究。在对日本道德教育特点的研究方面,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李新慧的《二战后日本德育的特点和启示》,归纳了五大特点: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并存,课堂教学与实践教学相结合,学校、家庭、社会共同配合进行德育,政治化与组织化突出,挑战与缺陷共存。[38]在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现状研究上,主要有王丽荣的《当代日本青少年道德教育的状况》,通过图表和报告的形式指出日本现在青少年道德教育积极方面和问题都有,对与我国的道德教育现状比较研究具有参考作用。[39]在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环境上,有郑永廷的《美国、日本的德育环境建设》,对美国与日本为构建良好的道德教育环境所做的努力进行了介绍,指出没有好的道德教育环境,道德教育是很难成功的。[40]钟启泉《儿童德性的形成及其环境影响分析》,通过对德性及其层级、影响儿童的环境进行分析,指出儿童的道德教育必须建立在自律性的基础上。[41]另外,对于日本20世纪70年代产生的道德教育荒废现象以及由此开展的第三次教育改革的研究,应该是我国学者今后需要关注的一个重要方向。
四、简要评述
我国学者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多具有代表性的成果:研究的范围、视野不断开阔;研究的方法也从单一向多元化发展;研究水平不断提高;研究内容存在对整体概括性的宏观研究和对诸多要素的微观研究两种发展并存的趋势;研究方向由陈述性向理论性转变。但通观我国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仍然存在不足。第一,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理论研究不足。目前学界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绝大部分都是对日本的道德教育理论进行简单评述、介绍,即使有相应的理论分析,也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对其理论进行深入探究。日本道德教育无论是在战前还是战后之所以相当成功,之所以能够使日本迅速强大,之所以能够动员全国民众,就是因为有其深厚的理论基础。这些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具有很强的实践性和可操作性,我国如果借鉴日本的理论进行道德教育还有一个比较长期的本土化探索的过程。同时需要厘清某些概念,例如我国学者多把日本道德教育与公民教育、国民教育、思想政治教育混为一谈,实际上,道德教育是其他教育的组成部分,不把握好相关概念的界限,将不利于对日本道德教育形成专题性研究。第二,对日本道德教育研究视野仍然狭窄。虽然我国现在对日本道德教育研究有了实质性进展,但是视野狭窄的局面仍然存在,这种视野狭窄有横向狭窄与纵向狭窄。横向狭窄表现在对于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仅限于就教育论教育,对教育学之外的哲学、心理学、伦理学、行为学等诸多学科交叉借鉴明显不足,研究方法上也大多是泛泛而谈,缺少理性透视,表面分析多深层分析少,宏观思辨多微观实证少;纵向狭窄表现在对日本道德教育研究绝大部分是研究战后的道德教育,对明治时代、江户时代的研究就很少见,江户时代以前的道德教育研究更是少之又少。这种畸形的研究对于弄清楚日本道德教育的变化以及整体发展是十分不利的。第三,对日本道德教育研究的一个重大难题是原版的日文文献严重缺乏。当今社会是一个信息社会,许多有用的文献都可以在互联网上找到,但并不能找到所有的,尤其是外文文献,即使找到了,外语水平功底不够的学者也很难开展研究。我国学者对日本的研究大部分都是依靠别人翻译后的文献作为研究材料,不能原汁原味地吸收原版文献的精华,而且这类文献数量不多,造成了研究的局限性。这就需要从两方面进行努力:一是研究者本身要不断提高自身素质,要树立活到老学到老的意识;二是研究者所在的高校或研究机构要加强与日本高校和研究机构的学术交流,多引进原版著作,为我国学者提供丰富的研究素材。第四,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多是个体单独研究,缺乏集体协作意识。我国学者多是自己独立进行研究,但这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因为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道德教育跨学科的发展趋势也呼唤研究主体从传统的个体研究向现代的集体合作研究转变,大力开展以问题为导向、以合作为方法的共同研究。这样才能克服研究的随意性、笼统性,实现研究的专业性、深入性,促进我国对日本道德教育的更进一步认识。虽然对日本道德教育的研究依然很不足,但它为今后的研究注入了活力,提供了有益的启示。我国学者在今后的研究中应当反思不足,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推进日本道德教育研究的全方位发展。
作者:王驰 单位:西华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