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灾难情境———灾难影视文学作品的突破口
怎样才能使得国产灾难影视剧上升一个台阶，是很多创作者和制片人一直很困惑的问题。笔者认为，灾难影视剧的一个重要突破口便是灾难情境的真切描述———一种人所处的极端生命状态。由于灾难是由人自身以外的物引发，它却直指人类自身，导致一个人的生命状态在短时间内急剧改变，所以人最终不得不去直面人之存在的悖论，直面生存的真实状态，这就是灾难文学作品中的“灾难情境”。国产电影《危情雪夜》中讲述了因一次突发的事故造成某城市的大面积停电，依赖现代文明生存的人们正面临着一次深刻的危机———街道上的照明灯、信号灯灭了，隧道里的地铁停了，山上坐满儿童的缆车悬在了半空中，医院里维持重症病人生存的呼吸机、起搏器失去了动力。这时的“灾难情境”便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将人们平时习以为常的社会秩序撩拨在一边，展示出了混乱的局面。在汶川地震之后，全国几大电影制作公司纷纷开赴灾区，抢拍“抗震救灾”素材，影视人纷纷表示，通过拍摄最真实的极具破坏性的电影画面，记录那些细致感人的故事，场面会更加令人心碎，纪念灾难的意义更明确。据说参与拍摄的群众演员很多都是从救灾一线下来的，“剧组住的宾馆房间也有不少地震裂痕，甚至常常赶上5级多的余震。”最终这些影视制作公司完成并公映了相关作品近10部，尤以电视剧《震撼世界的七日》、电影《惊天动地》影响力比较大，浓墨重彩地渲染灾难的惨不忍睹，精雕细刻地描写灾区的惨重损失，都给人们带来了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灾难对于普通人来讲，可以算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大多数人在第一时间内还是感到了一种震慑、一种恐惧。因此，灾难情境充斥着高度的张力。刘洋认为，灾难文学中的“灾难情境”与人是完全对立的。灾难发生的瞬间，将日常生活中的人强行拖到了一个极端危险、严峻复杂、生死攸关的境地，在骤然巨变中，将情节张力拉到人生所能承受的饱和状态，以此“表现他们对灾难的独特感受，‘逼迫’出人性中的全部内容。”②灾难情境并不只是一个三维空间，还是一个与时间息息相关的四维时空场域，因此，灾难情境从本质上讲，应该展现的是人类群体面对灭顶之灾时的反应。如上述电影《惊天动地》，其中则描述了一位老师为了救孩子们，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他的学生，结果被压死在那里，只有锯开他的身体才能救出学生，但所有群众都不忍心锯开他；许久后他的同事忍痛说“锯”，这才咬紧牙关把孩子救了出来。有的影片“灾难所威胁的对象有可能大至全人类”，也有可能只涉及一个小小的群体，但它对人类心理所造成的震撼和恐怖却是广泛而深刻的，所引发的思考也深长的。因此，只有凸显“灾难情境”才能提升当代中国灾难影视剧的审美力度。
二、灾难影视剧中凸显“灾难情境”的方式
（一）追求视觉的冲击
灾难影视剧既然追求视觉效果，那就要凸现灾难的惨烈情形。灾难剧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惨烈壮观的镜头，从感官刺激层面来说，那些惊心动魄的场地震面、令人震撼的异常气候、排山倒海的巨浪、直冲云霄的火山喷发、横扫一切的龙卷风、以及它们摧毁人类文明和地球一切生灵的暴虐……此类影片往往通过特技，展现恢弘的气势，使观众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紧张的心理张力。这些场景通常是人在平日生活中从未亲历的，制片人让观众生动的感受到他们过去从未见过的对象或事件，使之成为观众人生经验的一部分。正因为灾难剧在满足人的视觉快感方面具有其它类型无法取代的特殊功能，所以同一题材的灾难剧被反复搬上银幕就不以为奇了。电影技术愈进步，就愈能制造出最逼真最撼人心弦画面，愈能满足观众的心理需要，在这一方面，电影的追求和观众的需要永无止境。国内首次使用数字摄影机拍摄的影视剧《极地营救》堪称是特技镜头最多的内地灾难剧：飞行员格桑在新婚前执行最后的营救任务时飞机失事，新娘项莉强忍悲痛留在未婚夫所在地西藏继续担任医生的工作。一年后，她和病人在前往古格途中又遭遇了泥石流，生命危在旦夕……片中泥石流、沙尘暴、雪崩等60%的场面都采用电脑特技及合成镜头，最难忘的镜头是演员邵兵“吊”在直升机上撞向山崖，令所有观众屏息凝神。据称，该片开创了中国灾难惊险片的新纪元。李鸿祥指出：“从当代文化发展的趋向来看，尽管不能否定语言文字的重要地位，但是一个明显的迹象表明，当代人对于视觉媒介的依赖性大大加强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都已经超过了语言文字媒介，以至于人们把我们今天所处的这样一个时代称之为‘读图时代’或者‘眼球经济’的时代。”③
（二）突出传奇性的特点
在当今社会，什么样的信息最具有吸引人们注意的效力？毫无疑问，是那些非能亲身经历的生动而浪漫的传奇，因此，传奇性，也为影视艺术所看重。而由于地震等大灾难造成了生命和财产的空前浩劫，生死就在咫尺之间，祸福也在瞬间判定，偶然性和突然性的事实本身就具有了特别的传奇色彩，因此，传奇性，俨然成为了灾难影视场景叙事的技巧。就像改编于同名小说《我是传奇》这部电影中描述的那般：人类因某种病毒导致几近灭绝，主人公一个人，与一只狗，坚毅地生活，顽强地生存，那种“世上只剩我一人”的悲凉，这就是传奇。加之电影电视中“蒙太奇”、倒叙式、悬念性等艺术表现技巧的运用，使得灾难影视作品在表现灾难和生命恐怖的过程中，更具有吸引读者的魅力。有了传奇性，即使没有宏大的视觉冲击，也能让人获得客观真实的思考。如有“灾难中的爱情绝唱”之称的电视剧《唐山绝恋》，就描述了在地震后的废墟中，主人公靳唐生安慰、鼓励着恋人文秀，文秀也被人间这般伟大的爱情激励着，超越了人类极限，活了六天六夜，在最后的时刻，靳唐生为了给恋人杨文秀留下珍贵的一丝空气，用一把血土塞进自己喉咙，为文秀赢得了生命。电影作品要在短暂的一个多小时抓住观众的心，就要更加关注灾难中人物的传奇色彩。如《唐山大地震》中的“两个孩子只能救一个”的“麦格芬”的设计使母亲难以抉择，而后轻声细语的“救弟弟”让母亲的心撕裂般地痛，同时也击碎了姐姐方登对家庭的信念。姐姐对母亲的怨恨一直埋在心里32年，而汶川地震的报恩使母亲、姐姐、弟弟重聚，也再续了母女情深。在大多数观众的审美期待中，都潜藏着一股那些未知世界的秘密和人物不可知命运的强烈欲望，从而满足了他们固有的好奇本能，这也是电影本来就有的一种合乎逻辑的结果。传奇性特征，让中国的影视业正以此来获取权威的发言资格，以振公众信誉。
（三）切中感情宣泄功能
现代人伴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社会竞争压力日趋增大，历经几多纷扰世事，很多人又开始寻求一种心灵的解脱方式，作为现代戏剧类的影视作品此时很好地引导了民众的宣泄活动，从而释放现代人的情感、情绪，以减轻或者缓解他们精神上的压力及心中的积郁。因此，灾难影视的作用还在于“，利用灾难的特殊力量，打破现代社会为人创造的沉寂生活，消除人类与大自然的差异，在巨大的自然灾难面前，使自己在紧张或哭泣过后获得了自觉的特殊的审美愉悦。”④“宣泄”从概念上讲，指的是排解或释放“紧张”情绪的过程，此种“紧张”与抑制冲突、记忆或观念有关，往往伴有对痛苦经历的回忆，那么，灾难片宣泄的是什么痛苦经历呢？可以说，是一种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它作为一种现代审美手段，对于人的感性满足和感性解放，对于心灵的震撼、对灵魂的净化和提升，提供了一种完整的全面的宣泄方式。观众正是通过银幕世界和荧屏天地中“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在欣赏影视艺术过程中来直观自身。《唐山大地震》中母女相见的场景，冯小刚把徐帆的表演推向了最高点：母亲颤抖的手捏不上饺子皮；女儿进门后，导演也没有安排母亲上前迎接，而是给弟媳妇和侄儿的迎接镜头，而后才看到母亲在厨房透过窗户远望女儿，没有哭喊、没有特写，导演在这平静中掺杂了母亲对女儿32年来太多的情仇（母亲惦念着女儿、愧对女儿，又怨恨女儿的“姗姗来迟”），导演对人物情绪的慢慢酝酿，而后情感突然爆发；终于在女儿看到洗好的西红柿和墙上父亲与自己的照片后，母亲终于颤抖地下跪道歉，击中了所有人的软肋，让人在深深感动之余，又在品尝着哭与悲戚的快感，获得了净化或救赎的可能，冯小刚对感情戏的控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著名美学家李泽厚先生在谈及审美感受时提到几个层次“：第一层次是悦耳悦目，其次是悦心悦意，最高层次是悦智悦神。”⑤作为视听艺术的电影电视，其娱乐性观赏性可作为审美感受的第一个层面，高科技和数字技术的适当运用可以大大增强电影的感官刺激，以符合大众审美需求，让观众享受“视听盛宴”；电影叙事的传奇性是第二层面，情节的设置、人物的刻画、细节的处理等能使观众“悦心悦意”；第三层面则具有浓烈的哲理思辨性，如一些关于自然灾难的影视文学作品，往往能够起到唤起人们对环境的重视等。总之，中国的灾难片要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就必须把这三者相结合，在灾难影视作品中凸显“灾难情境”，让沉沦于“灾难情境”中的人的内心被灾难压碎，使他们找到与苦难对抗的力量，明白自己的内心世界之深广、之繁复。
作者：严静 单位：江海职业技术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