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域文化中的自然因素与东北表现主义油画的内在联系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基于自然环境的差异，居住人群的不同，自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而地域文化在某种程度上直接影响一个地区人的生存状态和生活质量，东北地域文化造就了东北人的文化性格和审美情趣。从东北的地域特征来看，其纬度较高，属高寒温带地区，东北平原是全国最大的平原，区域内一马平川，与南方的山区水域相比，这里的突出特点是没有自然的地理屏障，诸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形成了直爽单纯的个性，讲话做事直接到位，不闪烁其词、拐弯抹角，声调也高亢有力，毫无顾忌。从气候特征上看，东北地区一年中有近半年时间在冬季中度过，天寒地冻，漫天飞雪，寒风刺骨，这使得东北人对火倍加珍爱，睡火炕，烧火炉，吃火锅，他们需要火一样的激情对抗严酷的自然环境，因此“烘焙”出东北人火辣的性格，反映到文艺创作中尤为明显。在对贾涤非的电视采访中，他曾谈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与生存的地域文化密不可分。在他的作品《猫冬》中，可以看出画家对东北地域文化最直接的表达，因为东北农耕特点是春种秋收，农闲时间长达几个月，所以闲暇时间自然形成了“猫冬”的习俗。画面中，一个慵懒的裸女躺在窗前的东北土炕上，旁有梭机和一只跳跃的猫，窗前挂着一盏马灯，看似完整的窗户有一个自行车把手穿过窗户伸了进来，而裸女身后有一个自行车座的铁丝椅，画面人物造型大胆夸张，笔触张扬有力，层层叠加的色彩充满张力，把看似不相关的物件组织在一起，产生一种具有超越现实的象征性画面。画家把再熟悉不过的东北习俗根据内心的主观感受，转化成极具表现力的作品，可以感受到其与传统写实绘画的极大不同，从夸张而富有表现力的造型、主观的色彩提炼与强烈的带有表现力的线条笔触，传递出一种力量。画家对现实生存环境的关注和思考转变为带有精神内涵力量的作品，这是画家以一种具有表现力的艺术形式传达出的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和热爱。笔者认为看到《猫冬》作品的观者，尤其是东北人肯定感同身受——因为半年的冬季会让人沉浸在慵懒、嗜睡的状态中，观者也会借着这种具有表现力的画作的高度精神性，由单纯的视觉观赏升华为一种心理参与。东北地区冬季大雪过后一片冰雪的世界，原始森林、游牧文化、冰雪文化构成了具有浓郁特色的东北地域文化，这些都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艺术家提供了独特的创作题材和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以表现东北浓厚乡土文化气息为特色的油画家赵开坤为例，他的以表现东北茂密森林景观的作品《长白老林》和表现冬雪广袤、苍凉、充满静谧气氛的代表作品《瑞雪》《土砬子村》，都可看出画家全情投入地描绘生存的这片土地，讴歌大自然的真挚情感。这些作品的艺术形式是表现主义的语言形式，也只有这样的一种艺术形式才能把画家对东北这片土地的赞美与自己的情感有机结合起来。总体看来，画家作品中那种在激情驱使下的色块和线条都被统摄在画面的镜像中，并盘踞在画布的各个空间，既相互辉映又各自吟唱。在他的风景作品中，看不到把自然景观当成纯粹客体加以精妙组合或精致描摹的图式痕迹，也见不到把山水景物仅作为文人自恋情结饰物的特征。在他笔下，东北的自然风貌和人文景致始终与人的精神交融、缠绵，从而使外在之物获得内在生命力而变成具有灵魂和意志的活物。在《长白老林》中，其采用粗犷的笔法和淋漓的色彩描绘出秋日白桦浓烈明艳的生命状态，林间沉重的阴影和树干上明亮的光线将物象分割成一个个浓郁的色块，在蓝色的映衬下，近处暖色愈加明朗和绚烂，那缤纷的枝叶、坚强的树干、遥远的白云仿佛一群舞蹈着的精灵，让观者不经意间产生一种想要欢呼的冲动。赵开坤的雪景绘画作品都取材于东北山区的野外景色，其作品是东北地域文化在艺术上的充分反映，大气而率真，沉雄而博大，观其作品能感受到那种画笔在与画布接触的刹那间游走的快感和书写式一气呵成的淋漓，而落笔后那种隐蔽于物后富于表情的自然本性则被活生生地凸显出来，可以看出画家的作品是一种与生命融为一体的默契，以及对生存的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情感上的投入。
二、地域文化中的社会环境因素与东北表现主义油画的内在联系
艺术家的艺术风格形成的最直接的原因往往还有他本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东北地区作为建国后重要的重工业基地，曾为新中国的建设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随着东北老工业基地优势的丧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使得曾经热火朝天的工厂被凄凉冷寂所取代，下岗工人面临思想意识的转变，这样的生活图像直接刺激和折磨着艺术家敏感的神经。面对赵小佳的《寂寞大工厂》，映入眼帘的是拥挤的厂房建筑无序地排列在一个相对有限的空间，没有绿化和广告，没有车辆和人群，仿佛与现代文明失去联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观者看清生活空间的真实面貌，画面中地平线强烈的具有表现性的挥洒，流露着画家对大工厂曾经辉煌的留恋情怀，仿佛是它最后的谢幕，一座高塔耸立于视觉中心，这是给人以希望的精神支柱，它有预示城市未来象征的寓意，在其下那个极具表现性的红色符号代表一个沉重的音符。这个画面极具表现力，将所处的社会环境中最能触动内心情感的工业风景进行提炼，升华为一种震撼人心并唤起观者共鸣的心中意象，具有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文化价值。
三、结语
东北的表现主义油画无论形式语言还是表现内容如何不同，都脱离不了地域文化带给画家心灵的滋养，画家作品无论是对历史英雄的歌颂或是对自然地理风貌的赞美，还是对现实环境的感受，都来自于生存的这片沃土带给画家的情感体验。画家用表现性油画语言将主观思想升华到了艺术表现的高度。随着中国艺术的发展和审美需求的不断变化，生活在白山黑水的东北油画家只有找准自己的位置，融入本地文化精华，才能发现更美的领域；也只有发觉自身栖居的生存环境带给自己的情感体验，才能创作出具有个性的、感人的理想作品。
作者：李为民 单位：福建艺术职业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