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法自然”的建筑美学
砖雕门楼建筑紧密结合，砖雕依附在门楼上，门楼离不开砖雕，两者合二为一。从整体上看，门楼高出院墙，耸然兀立，门楼砖雕按照传统建筑构架原则，将额枋、字碑、挂落、垂柱、斗拱、飞椽、顶脊等加以精心设计和雕刻加工，造成各种不同的格式变化，又层层出挑，极富立体感，形成一种独具特色的建筑结构方式和艺术形式，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从表现形式上看，门楼用水磨青砖拼砌雕琢装饰，在不经意间暗合了儒家和道家崇尚的“五行”相生相合之道：取材于自然界之“土”与“水”相合，成为泥筋，再以“木”生“火”，烧制成坯，借“金”之力，雕凿成图画，完成了“五行相合”的历程，最后镶嵌于建筑之上。砖雕以砖的本色作饰，不施丹青，保留天然纹理和色泽，与二侧粉墙相映衬，亲切、朴实、自然，自有一种“淡扫娥眉朝至尊”的韵味。运用仿生的造型手段将大量动物、植物形象以及自然现象等装饰门楼建筑，表达了人对自然的向往和崇拜，使建筑产生野趣，给人以回归自然之感。这些都体现出东方美学“道法自然”的悠久历史。而且门楼砖雕画面布局或三块，或五块，符合中国以道家尊奉奇数的“数俗之美”。
（二）以物寓意，雅俗共赏
从结构上来看，门楼以字碑为中心，主要装饰是在字碑的四周，都是为了美化、烘托字碑的，它的文学主题决定了门楼的艺术装饰内容与层次，无论是从字碑的内容、题刻，还是形式上都体现出砖雕门楼的文化底蕴和深刻内涵。以方宅砖雕门楼为例，门楼中间分别镂刻楷书“韫玉怀珠”、“出孝入弟（悌）”，虽寥寥数字，却寓意深邃，平添诸多风雅，起到了点化、象征、催发意境的艺术效果。“韫玉怀珠”出自晋陆机《文赋》“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喻以怀藏才德；“出孝入弟（悌）”出于孔子《论语?学而》:“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告诫子弟要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注重培养德行修养。可见当年宅主把字碑的内容镂刻在自己的门楼上，以示宅主的品德为人，也借以自勉，充分体现了宁波民居生活崇尚文雅的特点和恪守礼法的儒家思想。精美又遒劲有力的书法使砖雕门楼增添了几分浓厚的书卷气息，与周围反映儒家追求功名的“官宦聚会”、表达伦理情操的“岁寒三友”、颇具文人情趣的“博古”以及象征清廉品行的莲花等砖雕题材相互映衬，相得益彰，更使砖雕的儒雅展现得淋漓尽致。以历史典故、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戏曲图谱等为题材的人物群像雕刻是宁波门楼砖雕的主要表现内容之一。如方宅砖雕门楼的刘备招亲图画以及其他门楼上的八仙过海、天官赐福、蔡状元过洛阳桥、状元及第、庆贺入朝、地方戏剧梁祝等等，题材祥瑞又不失雅致。人物砖雕特点是以写真写实与夸张变形相结合，雕刻刀法灵活，场面刻画逼真，体现出砖雕画面的结构美和造型美。雕琢的人物神态各异，脸部表情生动，服装皱褶有致，简洁典雅、声容毕肖、妙趣横生。动态的人物与静态的树木庭院相互映衬，别有情趣，恰如戏曲舞台上精彩瞬间的定格再现。而其特意雕出的栏杆、戏台，又反映了江浙一带社戏、集会盛行的民俗民风。在传统的民俗文化中，趋吉避凶是人们最大的心愿，也是中华民族千古永恒的主题。无论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还是寻常百姓都有着追求吉祥、幸福，希望一切事物朝着自身有利的方向发展的共同心理，因而极力将祈求政治清明、天下太平、四季和顺、五谷丰登、福禄喜庆、长寿安康、诸事顺利、万象更新等的思想物化在建筑的装饰艺术中。门楼作为宅院的门户迎祥纳瑞，自然也少不了吉祥文化的装饰。宁波门楼砖雕的纹饰大都是明清以来广为民众所熟悉的吉祥纹样，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趋吉意识的集中反映。门楼砖雕吉祥纹样大致分为祥禽瑞兽、花草植被、自然现象、博古杂宝、抽象几何纹等。吉祥寓意的纹样往往是组合而成的。如方宅砖雕门楼下枋雕塑“凤穿牡丹”，寓富贵双全之意；字碑两侧方框内雕琢的仙翁提篮，篮内插如意，仙姑手捧宝瓶，取意平安如意；上枋饰博古杂宝组合图，有瓶、炉、书籍、字画、珠钱、方胜、祥云等，瓶中插如意、玉磬、花卉等，艺人通过浮雕流畅的飘带，将这些物件串连起来，灵动的线条表现出物体的转折变化，飘逸而洒脱。采用这些百姓认为有灵性的吉祥器物组合图案来表达对良好世风的向往，对诸事皆能吉祥如意的美好期盼；挂落中的松鼠葡萄纹则寓意多子多孙与财源滚滚；字碑框饰飞鹤蟠桃祥云纹有祈求长寿的愿望。“有图皆有意，有意必吉祥”，吉祥图案大量用于门楼砖雕，充分体现了宁波地区的民俗风格，也是封建社会长期形成的一种社会观念、意识形态，以及人们慕求的理想。
（三）结语
包括方宅砖雕门楼在内的宁波传统民居砖雕门楼建筑作为传统文化观念和民族心理的物化形式，在满目灰尘的背后，映射出的依然是中华民族传统建筑营造观念、价值观念、道德伦理、审美趣味和风俗观念的熠熠光辉。极尽工巧之能事，又贴近生活、雅俗共赏的门楼砖雕画面体现了传统建筑雕刻的艺术魅力，其所表达的人文思想、审美意识、民俗文化精髓也投射在朝夕相处的居住环境中，从而拓展了院落建筑的意韵，使建筑物具有令人遐想的妙处，丰富了传统建筑的精神文化内涵。在现代文明的今天，我们很有必要去欣赏、研究传统民居砖雕门楼，展示其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民俗价值，更应该将这些精美、宝贵的文化遗产妥善保护起来，传承下去。
作者：傅亦民 单位：宁波市文物保护管理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