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艺术元素的多元整合
从齐白石的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出，其往往在不同层面上运用艺术方法，将具有很大差异的矛盾因素有意结合起来，把看起来互相排斥的矛盾两端融于共同的艺术空间，使其艺术作品别具一格，同时也丰富了艺术作品的造型结构，使艺术作品更具张力和美感。齐白石前期的艺术作品并没有展现出这样的艺术表现力，多用单一的构图，如果是写意，就单纯写意，风格纯粹、简单。这原本是中国绘画史上普遍存在的现象，清代的山水画家八大山人和“扬州八怪”都对这种现象有所察觉，力图进行改进，突破原来的单一画意，打破传统山水画中这种单一化的现象。直到清末及民国初年，吴昌硕开始了中国水墨画的现代探索之路，为了不陷入水墨画单一性的框架，他开始从花鸟画入手，既表现高雅富贵的牡丹、水仙，也将普通常见的白菜、萝卜汇聚于笔下，有意识地集高雅和普通于一体。齐白石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较大，雅俗共赏的画风成为其一生追求的目标。从此以后，齐白石着手于文人画的创作，又拜以市井民俗画著称的陈师曾为师，这为其艺术的发展指明了道路。齐白石继承了前人的优秀成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行创新，探索文人画的纵深发展，并努力将之向前推进。他引领了文人画发展的潮流，将中国花鸟推至一个崭新的阶段。齐白石的艺术作品既包含经典的文人画风格，又具备浓郁的乡土气息。齐白石以农村为题材的画作，摒弃了文人士大夫自命清高的情结，源于对农村的真挚情感，朴实的画法流露出其对滋养他、哺育他的农村的无比眷恋。其艺术作品生动朴实地展现了农村生活，而朴实之中又不缺乏典雅的中国画意境。齐白石总是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常以回忆、梦境、想象为创作的源泉，超越现实世界的束缚，在往昔的岁月中寻找灵感。如在《牧童晚归图》一画中，一牧童牵水牛而归，整幅画作洋溢着着儿童独有的情趣和欢快，画中还题了一首诗:“祖母闻铃心始欢，也曾总角牧牛还。儿孙照样耕春雨，老对犁锄汗满颜。”创作这幅画的时候，齐白石已是花甲之年，然而其思念祖母的情感通过画中的童年往事题材表现出来，也表达了对往昔时光的留恋。齐白石偏爱小动物，但又不局限于传统的表现手法。或许在他的意识里，要充分展现那些动物的生命和活力，让它们保持运动状态是一种很好的表达方式。齐白石以动物为题材的作品有着特殊的表现方式，即常常将动物拟人化，展现动物的社会性。如一只青蛙的后腿被水草拴住，又蹦又跳，非常着急，其他三个同伴想伸出援手但却苦于力不从心，只能在旁边爱莫能助。又如两只小鸡发现一条蚯蚓，都抢着去啄，企图占为己有，互不相让；几只螃蟹在嬉戏中，各自用钳夹对方，一只稍逊一筹，不远处却有几个帮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这些动物题材的作品都以极富人类社会性的因素给观者带来了趣味。齐白石在作品的意趣上融合了儿童的天真和老人的深邃。通观齐白石的花鸟虫草作品，风格依据不同的题材而变化：描绘小昆虫往往用工笔，描画鼠、蛙、蟹等小动物一般亦工亦写，描画繁花盛开、枝叶茂盛的花草则用大写意，有时在一件作品中三种风格同时存在，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风格的多样化使齐白石的绘画作品蕴含非常丰富的艺术信息。不同的艺术魅力由于同时存于同一件作品中而相互激荡和放大，从而成倍地扩大了艺术感染力。齐白石独有的画法利用了丰富的现代艺术元素,给“大笔墨之画难得形似, 纤细笔墨之画难得神似”的矛盾提供了与众不同的解决方法，反映出其在题材选择上花卉与草虫的相互依存，在色彩运用上浓墨重涂与靓色渲染形成的红花黑叶的组合，在风格层面上疾笔重抹的写意与精描细画的工笔的融合，从而彰显了齐白石艺术作品整合丰富、奇特的多元结构的创作个性。
二、艺术元素的生命意蕴
中国绘画的艺术精神来源于哲学，哲学在中国绘画的发展史上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对于中国哲学来说，宇宙不只是一个物质场所，还是普遍流行的生命天地。生命哲学要求人们诗意地看待自然，将自然看做自己的一部分，或者是与自己对等的一部分，充满了中国式的审美情趣。如果按照这种精神进行绘画创作，那必定是超然脱俗的大师之作。“中国绘画就是攫取了中国生命哲学的精气元阳，从而形成以追求生命为根本目标的民族绘画形式。”拿山水画来说，数千年来，深山、飞瀑、苍松古木、论齐白石绘画中的现代艺术元素幽涧寒潭等经典的题材依然活跃于画纸上，存活于中国文人心中。但是，毫无疑问，几千年的发展也印证了“人人笔下皆山水,山山水水各不同”。中国画的生命力就在于那些看似相同、实则各异中体现出来的艺术表现力，这也是艺术魅力永存的法则。在花鸟画中，如八大山人天真嬉戏小鸟、郑板桥竹画的泠泠清韵、吴昌硕笔走龙蛇藤蔓、齐白石跃然欲出的虾趣，都可以聆听到一种生命的清音。体现生命、感悟生命、理解生命的真正内涵，方能增强中国画家的绘画技能。中国画对静态的画面透出动态的关注，注重自然形态的描述，尤其是其对生命力的展现以及生命内涵的反映，从而为画者的灵魂寻求一个安栖之所。“中国画家相信生命的幽深之处, 自然有烟有雾, 一片苍林, 一湾静水, 都是经过画家心灵的浸染, 是自我生命的表征。”齐白石的艺术作品中对现代艺术元素的整合加工，具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充分展现了其对自然的透悟和对生活的独特感悟。齐白石笔下的虾须和蟹钳已经不仅仅是线条，而是活生生的生命。如齐白石的《贝叶工虫》，画中秋天已经到来，贝叶也随着时间慢慢变化，逐渐变红，最后飘落。贝叶由于失去了水分，筋脉如丝网般清晰地展现出来，精美小巧。蜻蜓结伴而来，蝉在不停地叫嚷，蝈蝈也离开了枯草，享受着静谧的时光。生命的美好与枯萎，秋天的冷静与热情，被齐白石用线条交织于一个共同的时空之中，工笔勾勒显得明朗，写意笔法余韵袅袅，两者却又能和谐地相处，使整幅画作产生奇妙的感觉。齐白石艺术作品的艺术元素显得简约却又合理，同时又饱含大量的生命情感，由物象感悟性情，以神似寄象，气度沛然、风貌博大。其画作中的艺术元素拥有自然灵趣，且人文精神不离左右，艺术表现于“似与不似之间”。齐白石画作中的元素处处独特精到，有形似有神似，使人体悟到生命的气韵。
结语
李泽厚曾这样评价过：“回望整个20世纪的中国绘画艺术史，可以发现齐白石老先生是最值得我们大家敬仰和怀念的，无论是其精巧的构图，还是匠心独用的笔墨，或是优美的画境，都蕴含着深厚的中国风韵，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东西。”齐白石作品中现代艺术元素的多元整合及其所孕育的生命意蕴，为其独特的艺术风格赋予了生机。齐白石推动了中国绘画的发展，促进了中国绘画的繁荣。
作者：亢楠 单位：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