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网络信息空间中的知识共享已经成为当前学术交流的主要方式。文章在分析网络信息空间中知识共享机制的主要特征的基础上,探讨了在线数据库等虚拟信息空间塑造当代学术交流机制的主要路径。进而基于STS的批判性视角,考察了虚拟信息空间引起的当前科学知识生产环境的新变化,探索了虚拟知识共享环境与科学共同体的互动机制及其可能带来的新问题。
关键词:网络信息空间;科学知识生产;知识共享;学术交流
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
计算机、网络等技术的不断发展已经对当代科学知识的生产方式产生了重要影响,基于网络信息空间①的知识共享已经成为当代科学共同体获取、发布和处理信息的主要方式,网络PC、电子邮件、在线和离线数据库、电子出版、讨论列表和新闻组、电子学术会议、数字图书馆、学术博客甚至“知识机器人”等基于网络的信息呈现方式已经将科学知识生产活动推向了一个新的时代,包括硬件、软件和网络等技术在内的ICT(InformationandCommuni-cationTechnologies)的发展正逐渐改变着科学系统的本来面貌〔1〕9。“虚拟信息空间”、“电子化科学”、“赛博空间”等提法更是生动地表明,通过网络获取、分析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已经成为衡量当代科学家知识生产能力的一个重要方面。网络信息空间正将全球范围内的科学共同体塑造成一个高性能、大规模、无缝链接的“研究村”,“电子化科学不仅是超学科的,同时正改变着学科概念的核心理念,该理念可以引导我们更好地理解科学家的科研行为”〔2〕。在这种背景下,虚拟信息空间中的知识共享问题已经引起了国外STS②学者的普遍关注。比如希奈研究了网络环境下科研信息的共享、新的科研合作模式的出现等问题,并从STS视角证明了交流主体之间的交互复杂关系〔3〕。海默瑞克斯认为网络环境下的知识共享已经呈现出学科际性、聚焦于应用、异质性的行动者以及大量不同的知识产出等新特征〔4〕。弗拉认为,通过网络信息空间中的知识共享受社会文化的制约,知识并不是均匀一致的整体,而是异质性领域的拼凑物,它们具有智识和社会两个维度的文化内涵〔5〕。相较于国外的研究而言,国内学者的研究则显得较为分散。比如邬焜主要从信息哲学的角度探讨了当前科学范式的转型问题〔6〕,曾国屏研究了赛博空间的哲学、文化、伦理与生产模式等基本问题〔7〕;朱伟珏较为系统地考察了早期一些重要的信息社会理论〔8〕。另外还有一些分散在不同学科中的针对具体问题的研究,比如图书情报学中的“开放获取”、科学计量学中的“知识图谱分析”等等。
一、网络信息空间的主要特征
基于网络信息空间的知识共享在推动科研活动信息化的同时也赋予了科学共同体新的行为特征。总体来看,这种知识共享模式的优势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信息内容的丰富性和信息传递的高效性。网络信息空间中包括大量大型服务器与镜像站,它们共同存储了海量的数字资源,拥有信息空间访问权限的终端用户可以访问、分析和处理服务器和镜像站中的各种信息。网络信息空间甚至构建了一个“大数据”时代,它不仅提供了海量的信息资源,还无限放大了科学家的信息处理能力。基于网络的信息共享模式,世界范围内的信息传递可以在瞬间得以完成。第二,信息表达的多样性和信息组织的灵活性。较传统的文字和图表来看,网络信息空间带来了音频、视频、动漫等全新的知识表达形式,一方面提高了信息传递的多样性和生动性,另一方面也使得双向交互的信息传递成为可能。传统的文本方式下,各种信息之间是线性关联的,而网络信息空间则提供了“超链接”、“知识网格”等全新的信息组织方式,从而将相互关联的知识内容在虚拟空间中组合成为非线性的、网状的结构,用户可以快速、灵活地掌握各种信息之间的有机联系。第三,信息处理的虚拟性和信息获得的相对平等性。网络信息空间中信息的储存、传输、处理和显示各个环节都是在虚拟环境中完成的,所有具有信息空间访问权限的科学家都可以平等地获取所需要的各种信息,从这个意义上看,网络信息空间构建了一个相对平等的知识获取环境。在这种模式下,“作者失去了对于读者的绝对影响”〔9〕302,同时知识生产者也不再享有知识传播中的绝对权威地位。可以认为,基于网络的知识共享机制正逐步构建一个开放、动态的学术交流新图景。
二、网络信息空间塑造知识共享模式的主要路径
网络信息空间在被不断赋予新功能的同时,也不断塑造着科学界新的知识共享模式。具体说来,这种塑造是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的:第一,网络信息空间提供了知识存取的新方式。除了传统的科学论文、电子图书等知识形式外,网络信息空间中还涌现出很多诸如虚拟期刊、开放评论杂志、交互性期刊等新的知识存取方式。数字文档的无限生命周期、海量存储能力、内容的可恢复性和可修改性等特点也不断促使虚拟空间迅速成为科学界知识存储、获取和处理的新平台。同时,网络技术也重构了科学界的既有知识资源分布,将地理位置上分散的信息内容组合成信息空间中逻辑上相互关联的统一体,这种统一已经模糊了各种知识发表形式的传统边界。基于网络的知识共享还提供了科学与公众的新接口,而开放知识资源库的建设更是为公众参与科学提供了新渠道,“不断的非正式争论———这也是科学生活的典型特征———在因特网上流行开来,因特网成为一个知识建构的集散地。”〔10〕另外,虚拟信息环境下,个体科学家同时被赋予了信息的提供者、检索者、获取者和使用者等多重角色。这种变化带来了两方面影响,一是科学家的多重身份提高了他们在整个学术交流中的主动性和判断能力,更容易审视和思考知识体系之间的内在关联;二是多主体多视角的知识共享机制更容易促进科学知识的扩散,网络信息空间中“公共知识体系”的建立也有利于提高整个社会的知识存量。第二,网络信息空间塑造了全新的模块化知识网格。虚拟信息环境构造了一个无缝链接的全球化数字知识网格,从而实现了知识的分解、重组和分化。知识网格中所包含的知识模块越多,模块间组合和链接的可能性就越大,与其他知识内容关联的途径也就越多。劳勒的研究表明,“各种互补型的A&I(AbstractandIndex)数据库之间的交叉连接将持续增多”,并且,“传统数据库中的A&I功能一定要能够适应当代的交流需求”〔11〕。模块化的知识网格是利用超链接技术管理的,超链接以及交叉链接技术改变了传统信息组织方式中的隐蔽性和非明晰性特点,同时也改变了作者与读者间单向的、确定的关系,“超文本链接以多重性的路径提供了一个非线性的语义网络,从而突显出非线性、非等级、无疆界和课题指向的阅读与思维方式”〔12〕。对模块化的知识内容进行导航是当前虚拟信息空间中知识管理的一种重要技术形式,也就是按照知识的类型、内容等标准进行分类从而实现知识统一的组织和管理。但也有学者对这种信息组织管理方式持批判态度,例如波斯特曾利用福柯的“全景监狱”理论研究过信息社会中的数据库技术,提出过著名的“超级全景监狱”理论,用以说明数据库技术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的控制,并认为“作为超级全景监狱的数据库话语,是后现代信息方式下对大众进行控制的手段”〔13〕。第三,网络信息空间提出了知识质量控制的新要求。网络中的知识发表模式很容易带来人们对于数字学术资源质量问题的担忧,对于知识内容的甄别已成为通过网络获取知识过程中的重要环节,“网络始终是信息超载与知识贫乏的统一体”〔14〕。克林曾从开放性、可获取性和可信任性三个维度研究过开放空间中的知识质量控制问题,他认为,“说电子出版极大地扩展了获取的范围实际上是将其功能过分地简化了”〔15〕。较传统的同行评议来说,电子期刊等在线知识资源的评审流程出现了一些新变化。一方面,知识的生产、发表以及传播等各个环节的速度和效率都获得了极大提高;另一方面,网络环境中的知识传播与质量控制是并行的,知识的共享过程也是对知识内容做出反馈甚至评议的过程。实际上,对于电子期刊、在线数据库等知识资源的考察,仍采用与传统期刊的影响因子、转载率等相同的指标体系。同时,多渠道、多主体的动态评议机制一方面构建了网络信息空间中开放式的知识质量控制环境,另一方面这种开放评议还参与了科学家学术声誉的构建,“它们不但使信息和知识的传播更加方便、快捷,而且使知识的交流具有了交互性、非中心化、自组织等特点”〔12〕。自由评论、交互式磋商等在线知识评价机制开拓了多主体、多视角的知识质量控制渠道,而单纯的出版前评议也已经拓展为出版前和出版后的历时性评议。第四,网络信息空间提供了知识评价的新指标和新方法。利用网络数据库等在线知识资源进行科学数据的统计计量已成为当前科研评价的重要方法,该方法不但可以很好地描述特定时期科学知识的产出,还可以预测未来科学的发展态势与发展方向。在线数字资源不仅可以提供下载和引用频次等统计数据,还可以提供科学计量、知识图谱等可视化的分析手段,比如分析某个时期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知识存量,研究科学知识生产中的学科关联、聚类分布以及流动方向等等。梁永霞的研究表明,“在科学研究和交流活动中,科学文献与科学家之间存在着必然的内在联系,这使得有可能通过科学文献这样一个有形的媒介,利用文献计量学的方法去评价人才、选拔人才。”〔16〕从国家层面来看,利用在线数据库可以分析科学内部各个要素之间的相互关联和依赖关系,评估不同国家的科学发展现状并预测其未来的发展趋势。在正确评价本国科研实力的前提下,制定相应的科学投资和发展战略,为确定优先发展领域等政策设计提供参考。同时利用在线数据库还可以对世界范围内科学奖励的分布、获奖者的国际合作等情况进行计量分析,从而促使政府更好地判断本国在国际科学发展中的位置,进而有意识、有目的地促进国内学界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
三、网络信息空间中知识共享机制的批判性考察
网络信息空间在构建全新的知识共享环境的同时也不断塑造着科学家新的行为规范。总体来看,当代科学共同体已经逐步适应了网络信息空间这种新的知识共享模式,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便是当代科学家网络操作技能的普遍提高。文档、声音、图像等不同的知识内容在网络信息空间中被编码为统一的数据形式进行传输,这也潜在地要求科学家熟悉各种数据的处理和操作方法,继“人力和设备资本之后”,网络信息数据已被视为“第三种科学资本”〔17〕。大数据时代的科学知识生产越来越呈现出社会化和全球化的趋势,大规模的合作研究成了当前科学研究的主要形式。在这种研究背景下,科学家在科研选题、确定实验方法的过程中越来越需要获取大量相关信息,而网络信息空间中学术信息的丰富性则恰恰迎合了这种需求。希奈认为,“那些得到很好的发展的技术首先必须获得共同体的信任,其次必须获得个体研究者的认可,然后必须拥有对于投资机构相当的吸引力从而获得其投资”〔18〕。沃特兹也指出,对于网络信息空间中知识获取问题的研究应该包括两个层面〔2〕:一是分析新技术对于科学家传统的学术实践(比如合作模式、发表论文等)方式的影响;二是科学家对于新的学术实践(比如视频会议、在线评议等)的适应性问题。虚拟信息空间中科学共同体之间的“交互作用”在塑造知识存取新范式的同时也带来了科学知识的建构、评价和认同等新问题。龚旭的研究表明,同行评议“是指科学家评议科学研究的一种集体行为,即一种制度化的评议活动”〔19〕,而这一特点在网络环境中体现得更为明显。网络信息空间中的知识共享已经不再是单一、被动的知识传递,交互性的知识分析和处理必然内在地要求建立虚拟空间中的“信任”机制,其中的知识内容同样须获得科学共同体的集体认同,而且信息空间的使用者也成为了“交换式的知识使用者”〔20〕,科学家不再囿于被动的信息“接受者”身份,他们同时也成为主动的知识“搜索者”。影响网络技术在学术交流活动中扩散的因素很多,既有科学家的个人习惯、对于新技术的认识程度等科学共同体自身的因素,又包括国家政策的引导、商业企业的推动等外部因素。爱德华兹通过对社会和文化中的计算机的研究认为,“计算机很少像‘影响’模式所暗指的那样,直接‘导致’社会变迁,但是它们经常会造成社会系统必须应对的压力和可能性。”〔21〕在OECD1998年发布的《全球研究村》报告中已经把ICT视为科学家的必备操作技能,“对于科学共同体来说,网络信息传输的好处是科学信息的开放格式、参考文献链接的引入、数据及视频等新知识形式、搜索功能等等”〔1〕60。基于网络的知识共享机制的构建也是政府资助和管理科学研究的直接结果。当代科学研究活动负载了更多的国家和社会发展目标,“政府正在从资助科学事业向管理科学系统转变”〔22〕,而科研的信息化和网络化建设便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新技术的选择中,政府往往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近些年很多国家已经发布并且实施了重大的科研信息化战略,比如美国NSF资助的国际科研网络互联(IRNC)、英国的e-Science、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CERNET)等计划。促进大学、科研院所、研发性企业等机构的信息平台建设,已成为新时期政府投资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另外需要注意的是,科学共同体对于网络信息空间的利用存在着很大的不平衡性和不对称性,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其一,科学家选择和使用网络技术的能力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受年龄、教育和家庭背景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二,不同地域的科学家利用网络的情况存在很大差异,受所在国家的社会环境、所在地区的文化传统、所在机构的经济条件等各种因素的制约。其三,不同学科利用网络进行知识共享的实际情况也存在很大差异。不同学科领域的科学家存在不同的交流需求,“各种新技术及大量附加业务的扩散正在稳步进行,但该过程绝不是一个线性过程,而是按学科表现出很大的差异性。”〔9〕37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任何技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性,网络技术也不例外。网络信息空间中的信息共享已经暴露出了很多新问题,比较常见的有计算机崩溃、网络安全、数据丢失和保护、信息泄漏和恶意篡改等等,它们都是当前网络学术资源维护和建设中面临的严峻问题。另外协议和标准问题也是影响虚拟知识共享机制完善的重要问题,不同公司、不同地区甚至不同国家间不同的利益诉求所导致的网络信息空间中标准和协议的不统一已经成为影响全球范围内学术资源共享和科学共同体合作的重要问题,“随着知识共享和出版机制的改变,学术交流体系中利益相关者的关系也随之发生改变”〔23〕,实现虚拟信息空间中学术资源的平等共享需要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
四、结论与启示
网络信息空间已经为当代科学共同体建立了一个知识获取和信息共享的新平台,对整个科学知识生产活动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当代科学共同体已经表现出了对于网络信息空间中知识资源库明显的路径依赖,对于网络信息空间中有用知识的分析和处理能力也已经成为表征当代科学家知识生产能力的重要方面。虚拟环境中的知识获取是在网络技术与科学共同体的互动乃至互构中进行的,两者的协同演化塑造了当前学术界知识共享的新图景。虚拟知识共享环境重构了全球范围内既有知识资源的分布,从某种意义上看,这种重构为包括我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科学家提供了追赶科学前沿的新契机。当前世界范围内的很多国家都在积极进行包括网络数据库在内的数字知识资源库的建设,在这种背景下,如何构建适合我国科学共同体现状的知识获取环境,提高我国科学家的信息获取能力,进而提升我国数字知识资源库的显示度和影响力,是摆在当前我国科技政策制定者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也是提高我国科学创新能力的一个重要方面。
作者:丁大尉 单位:烟台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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