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叙事课程
课程是什么?对此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打开任何一本课程论的书籍,满眼尽是对课程定义的分类罗列,各位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关注点阐述对课程的理解。那么如何理解课程?特别是如何理解成人教育课程?加拿大著名学者康纳利和克兰迪宁探索了新的课程解释,而且对于成人教育领域来说,这一解释具有重要的意义。康纳利与克兰迪宁认为“我们可以将课堂比喻为一个师生互相讲故事的地方,通过讲故事而使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变得有意义,以此促进他们未来的成长和发展。我们听的越多,我们就越相信:课程改革的本质在于课程里生活故事的互动。”[2]可以看出,康纳利和克兰迪非常强调故事的意义,强调课程中故事的互动。“赋予我们的课程以意义的过程,就是我们经验叙事的过程”。[3]这种叙事课程是不同于理论学习、研究的另一种方式,它更关注于个体生活中的具体事件及其经验的详细描述,它使每一个个体都能参与到学习讨论中来。它面向真实的生活世界,使课程学习从传统的建构抽象理论回归到具体、生动的真实生活情境与经历,从微观的真实情境中去理解复杂的课程意义。叙事课程是通过归纳的方式而非理论演绎的形式进行学习者知识的建构,学习者从课程中了解情况,产生疑惑,找出问题,对有关的人和事进行描述和解释,达到对问题的不断深入理解。叙事课程是一个知识整合的过程。叙事课程使课堂成为了叙事场所,学习者卷入到叙事学习中去,个体的故事被他人阅读和理解,引起叙述者和聆听者情感的交流。课堂不再是从概念到概念的枯燥的概念化、理论化的学习场所,而是一个充满情感交流的叙事场所。叙事课程中并非提供一种现成的答案,而是提供一种刺激,一种参照,一种可能,常常能够引发思想的碰撞,生成新的经验,为“听者”和“诉者”服务。叙事课程中可以再引发、激发思考,产生认同及共鸣,最后叙事就不会只是“你”的故事、“我”的故事或者“他”的故事,而是“我们”的故事。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角度讲述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角度解读同样的故事,在故事中我们看到了一些“同”,也看到了彼此的“异”,看到了故事的另一种解读角度,也学习了认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对于学习者来说,打开了各自的触角,实现学习者之间思维的交流,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学习而非表面的知识学习,是触及学习者深处的世界观、价值观的交流学习,有助于成人形成一种更具包容性的、开放性的观点。同时,在叙事课程中师生关系,是一种民主平等的共创关系,不仅学习者之间,而且师生之间共创故事,获得故事意义。这种良好的师生关系有助于创造轻松的学习氛围,促进学习的发生。
二、理解“叙事”
在“叙事课程”的概念中,关键是对“叙事”的理解。关于“叙事”的定义很多,但归结到最基本的核心就是“叙述”“故事”。叙事的形式有多样,可以是写出来的,也可以是说出来的,当然也可以是以其他的形式如舞台剧、歌剧、哑剧等演出来的,但是其最终的产物一定是一个有组织、有情节的文本。在叙事过程中,叙述者可能叙述自己的故事,也可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叙述他人的故事。现今“叙事”已然成为一个研究热点,叙事教育、叙事学习、叙事研究,这反映了“叙事”的重要价值和意义越来越受关注。“叙事”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讲故事”,因为叙述背后体现了一种思维,是一个充满智力活动的实践过程,是一件既有困难又有收获的工作。[4]
1.叙事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而不是白描式的写实叙述者通过叙事,是想向其他人传递自己的看法、想法。在这个过程中,绝不仅仅是平铺直叙故事,并不只是按照时间、空间转述事件。“叙事,不是日常生活意义中的讲故事,而是对故事进行了多次选择以便有效地承载意义,以及严谨重构以便于结构能够有效地表现意义的‘叙述’”。[5]所以,叙事者的叙述只是构筑了关于事件的一种说法,而不是对事件白描式的写实,叙述是创造性的而不是描述性。
2.叙事是一个反思学习的过程在叙述的过程中,叙述者按照事件发生的一定逻辑展开,完整的、系统的呈现出来,其实是对众多的故事发展线索的重新整理。这个过程本身就包含了对故事的思考。条理化分析故事的众多线索,表明叙述是反思后的叙述,是经验的总结。同时,叙述者在叙述过程中要不断地去理清自己的叙述思维,原本可能模糊的认识经过叙述变得明朗甚至深刻,经过叙述意义凸显出来。叙述的过程有助于叙述者的反思,反思是叙述过程中必然伴随着的思维过程,叙述激发了反思的发生。苏格拉底说:没有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生活,而叙述就为反思提供了一种很好的方式,是学习的一种重要方法。
3.叙事使学习者获得某种建构意义在叙述过程中,学习者不仅仅是聆听或者叙述故事,而是通过故事的叙述来获得新的理解,揭示新的意义,得到某种启示,使学习者获得建构意义。学习者在叙述过程中,产生了顿悟和感受,并且联系以往的经历,产生新的感受、新经验、新见解,获得新的认识,实现学习的目的。这个过程中,学习者主动探索、主动改变,极大地发挥了学习主动性,这也是有效的学习。
三、成人教育课程为什么需要叙事
1.两种认知思维方式的需要按照皮亚杰认知发展的理论,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人的认知由感知运动阶段发展到表象图式的前运算阶段、运算图式的具体运算阶段,最后到形式运算阶段。在最后的阶段中,思维发展到抽象逻辑推理水平,思维形式摆脱了思维内容,可以对假设命题做出假设———演绎推理。但是在将皮亚杰理论拓展到成人学习研究时,“一类研究则质疑为什么许多成人从来没有达到(或者好像从来没有达到)形式运算阶段。比如,据估计,在西方文化中,事实上所有成人都在具体运算水平上思考,也许有一半的成人至少某些时候是在形式运算水平上思考”,“尽管形式运算能力可以运用逻辑分析来获得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皮亚杰的模型对成人是如何解决‘真实生活’中的个人问题几乎没有提供有用的洞察”。[6]而布鲁纳认为,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有两种:一种为逻辑科学模式,是哲学、逻辑学、数学和物理等科学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模式的目的在于给认识提供一种理论化的、形式化的解释,一种普遍抽象的例证。在这种模式的主导下,人们关注的是普遍意义上的“理”与“逻辑”,;另一种是叙事模式,人们通常运用叙事的方式寻求实践的、具体的联系,关注事件展开的具体情节,而不是以抽象的概念和符号压制生活的“情节”和“情趣”。两种认知方式没有认识程度的高低区分,都是认识世界的重要方式。但现今的成人教育课程似乎过分看重成人的逻辑科学认识方式,而忽略了叙事认知思维的重要意义,其实叙事认知思维与诺尔斯关于成人的学习假设具有重要的契合性。
2.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部个人的历史,有我们自己的生活故事,这些故事使我们能够解释我们是什么及我们被引向何方;其二,人类文化史。人虽然是生活在特定的时代中,但是通过各种途径汲取人类文明发展历史长河中的故事,人类历史的故事也成为了个人理解中的故事。莫言讲述自己的文学创作历程时提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去听说书人讲故事,在高密老家听到的这些民间趣事也成为他创作的重要源泉。故事构成了丰富多彩的世界,故事也构成了每一个具体的个体。通过故事明白是非,明白身处其中的世界。大仲马说:“人类中最大的谜是对自己的认识”。认识自己是一项永远的任务,叙述自己的故事有助于认清自己,对自己的故事理解越深刻,也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理解得越深刻。同时通过聆听他人的故事,与他人故事的沟通,实现他向学习,达到对生命意义的更深刻理解。而现在的成人教育课程忽视人的完整、具体而采用一套固定的规范的学科体系,必然会无视人的精神世界的丰富。
3.体现成人经验的需要“经验”一词是杜威理论中的核心,他把教育看成是经验的继续改造。学习者的经验是教育的起点,一切教育都尽可能地始于学习者已有的经验之中。“科学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它给我们一种能力去解释和控制已有的经验。”[7]“一盎司经验所以胜过一吨理论,因为只有在经验中理论才具有充满活力和可以证实的意义。一种经验,一种非常微薄的经验,能够产生和包括任何分量的理论,但是离开经验的理论,甚至不能肯定地被理解为理论。”[8]教育就是在已有的经验基础上丰富自己经验的过程。但是在现行的成人教育课程中,成人的经验被排斥与遗忘,似乎成人仍如一张白纸般任由涂抹。其实在成人教育课程中即使置这些丰富多彩的成人生活经验不顾,成人在学习过程中,自身也以自己的经验来理解知识,以自己的经验来分析问题。每一个人的经验都是他的背景,是他观察世界、理解世界的图层,甚至某一处世界之所以进入他的视野中、进入脑中也是他的经验使然。既然经验无时不刻地影响着个人认识世界、学习知识,那么何不挖掘经验的价值,为成人学习者创造这样的空间,从经验中学习。叙事课程落实了成人教育的精髓,帮助成人学习者从丰富的经验和故事中获得意义,获得对生命的理解。只有走进成人生活的成人教育才是真正的“人”的教育,才是能够持久的教育,才是具有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教育。叙事课程使成人教育真正回归丰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进缤纷的成人精神家园。
作者:罗玉华 单位: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