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的两旁一边是亢渴的马匹埋头在槽里痛饮，一边是有人提着水罐递与索水的人（史湘苇《福田经变简论》）。商旅在荒远的戈壁沙漠里行走是十分危险的，患病、坠崖、遇盗等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420窟（隋代）壁画录自《法华经》之《观音菩萨普门品》，内容为观音救脱怨贼难的景象。在东披上部，观音救难的场面用横卷形式从右到左展开：最右端画有商人在出发前跪地祈求平安，接着是商队启程，催动满载货物的骆驼、毛驴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一匹骆驼失足滚下山崖，脚夫们俯看深谷，惊恐万状；此山的右上方又可见两个商人，正在旅途中给一匹患病的骆驼灌药。商队下山后，出现了强盗，于是商人执弓箭盾牌对抗，但仍不敌被擒。这些行商念诵观音菩萨名号，于是强盗都放下兵器，双手合十肃立，怨贼难得以解脱，类似的题材在45窟《观音经变》里再次出现，只取“胡商遇盗”的场面，情景交加，细腻形象。初唐承隋代余烈，丝绸之路贸易逐渐繁荣，于是开始效法和恢复汉通西域的雄风，对历史进行了反思和回顾。323窟（初唐）《张骞出使西域图》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此图一组三幅，右上图为帝王、臣僚捧香炉执笏跪在甘泉宫阶下拜谒；中部画一帝王乘马，上有华盖，后为拥众臣属，张骞执笏跪拜辞别，后有随从牵马；左上图画张骞一行西行远去，远方现一城廓，二比丘立城门外，城中有佛塔。榜题这座城是大夏。在敦煌壁画中，有44个洞窟描绘《法华经•化城喻品》的情节。其中以217窟（初唐）和103窟（盛唐）最为生动。217窟南壁展开一幅山岳重叠、群峰耸峙、绿树浓郁的画面。山路回转，道路上商队络绎不绝。商旅有的下马卧地休息，有的继续前行。远处山间盆地显现出一座西域风格的城池，商旅顿时欢呼起来。103窟南壁西侧的《化城喻品》，描绘的是山峦逶迤、绿树浓郁的景象。服饰各异的商人行色匆匆。商队中有大象驮载货物与骡马并行。画师们能把生动的佛教故事与现实生活结合得如此完美，是和当时丝绸之路的繁荣分不开的。
《大唐诏令集》就曾说：“伊吾之右，波斯之东，职贡不绝，商旅相继。”壁画如实地再现了历史，证实了历史。到了唐末五代，丝绸之路渐衰，但丝绸贸易仍然进行着。第61窟《五台山图》虽描绘的是山西五台山周边的山川、道路、商旅、寺院、庙舍，但却是以河西的社会生活为基础创作的，同时反映了河西与山西五台山之间存在道路的事实。早在西魏时，这条路就已存在。《周书•吐谷浑传》载：吐谷浑使团由北齐返回时，途经凉州西赤泉被劫，内有胡商240人，马600匹，杂彩丝绢万计。后世史学家也证实了这条路的存在：“由五台、大同经山西入西蒙实本‘御路’之途”（欧文•赖提摩尔《亚洲腹地之商路》）。在唐代的壁画中，有与佛寺相通的桥梁壁画，如148窟所绘唐代佛寺中的5座桥梁，是当时较有特色的木拱桥。这种桥属木柱木梁，是唐代的主要桥型，不但造型美观，而且有利于通航。宋代壁画中的交通活动主要体现在海路交通方面。《化城喻品》题材的壁画在55、76、431、449、454窟中也有存在。有关交通活动的壁画还有290窟（北周）《法华经变•观音普门品》，85窟（中唐）《报恩经变•恶友品》“善友太子入海”，55窟（宋）《法华经变•观世音普门品》“海上行舟图”等。此外，还有165窟的《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和《宋国夫人宋氏出行图》，表现了当时河西交通的盛况。
《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分前部仪卫、中部张议潮、后部射骑猎队三部分。全图共分十三组：第一组为横吹骑队；第二组为武骑队；第三组为二骑导引；第四组为文官队（文骑5人）；第五组为伎乐舞队；第六组为都押衙骑队；第七组为持旌节三骑；第八组为武官三骑；第九组为银刀官队；第十组为引驾衙骑马立于桥头；第十一组为张议潮一行三人，张议潮头戴襥头，穿红袍，骑白马，一手牵缰，一手执鞭，两人执辔护行；第十二组为子弟军骑队；第十三组为射猎、驮队、马球队。《宋国夫人宋氏出行图》分为前部杂伎乐舞、中部宋氏（张汉潮妻）、后部饮食供应三大部分，细分为十三组。其中第四组为行李马车12人，大道中央是辎车一辆，白马驾辕，二驭者左右驾马扶辕而行，榜书“司空夫人行李马车”；第五组为驿骑3人，扬鞭疾驰，似在传递信息；第六组为张议潮女儿的轿子，8人抬大轿两顶，轿为尖顶六角，轿夫着红色长衫。弓腰喘行，榜题“小娘子檐舆”；第七组为辎车4辆，驭手各两人，榜题“坐车”；第十一组为宋氏3人，宋氏骑长鬓白马，头戴花冠，穿大袖交领衣，胸部束裙；第十二组为男装女僚9骑；第十三组为后勤护卫骑队，两鞍马驰行，两骆驼驮着酒瓮和行囊。两幅《出行图》画人物近240身，马110余匹，车5辆，轿两顶，以大道田园为背景，场面宏大，气氛热烈。
地下画廊中的交通活动图主要集中在嘉峪关、酒泉一带的魏晋墓砖画上。嘉峪关5号墓中的《驿使图》堪称精品。驿马昂首扬尾，四蹄腾空，飞驰向前。驿吏头戴黑色帻巾，身穿皂缘袖领中衣，右手执辔，左手举着简牍文书，召示沿路人等赶快躲避，真实地再现了“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的紧张场面。这幅《驿使图》被邮电部选作中国邮政标志，1982年8月25日正式发行了《驿使图》纪念邮票，面值1元。5号墓前室东壁的《出行图》长120厘米，宽35厘米，出行队伍分8排19骑行进。居于正中的墓主人，盛气凌人。墓主人前排二骑马上持稍，其后一排三骑，威风凛凛。画面虽小，场面宏大。4号墓出土的《牵驼图》十分珍贵。一位差人头戴高山冠，身着长襦，下身穿长裤。右手牵着驼缰，左手拿着木杆，在缓步行走。骆驼为赭色，体格高大，雄伟健壮，为中国驯化和役使骆驼提供了证据。酒泉丁家闸五号墓砖画北壁的天马，踏云披雾，造型及神态与武威雷台墓出土的东汉铜奔马极为相似。南壁和北壁绘有各种劳动场面，有牛群、马群以及田间运输等。嘉峪关4号墓中有一幅《牧马图》，一位深眼窝、高鼻梁、穿长服马靴的牧马人，手举马杆，赶着6匹飞奔向前的马匹，其中三匹枣骝马，三匹白马个个膘肥体壮，身形矫健，反映了当时河西畜牧业的盛况。魏晋时期，河西走廊车辆种类较多，这在嘉峪关和酒泉魏晋墓砖画中得到了证实。嘉峪关7号墓《轺车图》中的轺车有遮栅，用于挡风沙、阳光。在嘉峪关墓中有3幅露车图，17幅犊车图。露车即无盖的车，为一般民家使用、犊车两辕直出车后，两厢无旁窗，也无后户，而有前檐为格窗，可开闭，供人上下。酒泉丁家间十六国5号墓北壁第3层绘有《牛车图》，青道宪，铜纹饰，皂轻，应为诸王三公（一说为西凉王李暠）所乘之车。墓主人服三架进贤冠帻介，朱衣绛沙绿皂缘。车与墓主人的官服同制。西壁第4层《出游图》，为夫人所乘牛车，是通车（车为古代妇女专用），与男主人的官品相一致。墓葬砖画集中展示了世俗中的交通场面，比起莫高窟壁画更为直接客观，为了解魏晋时期的河西交通提供了珍贵资料。
作者：张国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