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俄罗斯与中国农业的差异性
俄罗斯和中国农业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性，主要表现在粮食结构、生产方式、机械化水平、土地利用等功能层面，还存在于对外贸易趋势、粮食安全问题、农业保护主义等政策方面。各方面的差异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两国农业的发展进程、农业贸易的变化和国际合作的路径选择等。差异是多维度的，从一个侧面看是劣势，从另一个侧面看也许是竞争优势。第一，俄罗斯农业生产承担的主体是规模巨大的农业企业，如表2所示，农业企业和私人农业占据了50%以上的生产份额。这种生产方式符合现代农业集约化、集成化的特点，也是后工业社会农业工业化的必然结果，对提高农业生产效率、解放劳动力的作用十分明显。而中国农业生产主体主要以小规模的农户经营为主，几亿人捆绑在土地上，效率却十分低下。2008年中国、俄罗斯平均每个农业经济活动人口耕地面积分别为0.2hm2、18.6hm2，俄罗斯是中国的93倍。第二，俄罗斯农业机械化程度非常高，粮食的种植、收割、脱粒、储存、运输、加工等所有生产和销售流程全部实现机械化，节约了大量的人力，避免了生产和加工过程中粮食的损耗和浪费。中国的土地大部分在山地和丘陵，无法施展机械作业，全靠人力、畜力和小型机械设备完成生产作业，机械化程度非常低下，生产效率也不高。在生产和运输、储存、加工环节浪费掉的粮食达到7%以上，甚至更高。第三，俄罗斯因为气候和区域的原因，农业结构呈倒金字塔形，粮食品种单一，小麦和马铃薯生产过剩，奶制品供应过剩，肉类产量偏少，蔬菜和水果严重不足。农业结构的失衡导致农业对贸易同步推移，小麦等少数农产品大量出口，可以影响世界的局部供应；但另一方面大量进口肉制品和蔬菜水果。俄罗斯水果产量很低，其中苹果和葡萄各占44%和11%，这也是市场上普遍销售的两种商业化水果，主要种植在气候适宜的南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伏尔加平原。其他品种如浆果、核果和梨等，只有家庭农户少量种植用于自己消费，没有进入商业渠道。俄罗斯是世界上第二大水果净进口国，2009年水果进口达40亿美元，在远东地区从亚太国家进口水果接近10万t，其中75%的份额从中国进口，主要进口苹果、柑橘和梨。相对于俄罗斯，中国的农业结构比较合理，除大豆需要大量进口外，粮食品种多种多样，肉类和水果蔬菜产量完全可以保障国内需求。2009年中国谷物、肉类、籽棉、花生、茶叶和水果产量占世界第一位，油菜籽、甘蔗、大豆的位次分别是第二、第三和第四。在对外贸易方面，中国与俄罗斯的不同之处是俄罗斯不但有大量（如小麦）出口，而且有大量（如蔬菜、水果）进口，中国因为内需旺盛，几乎没有农产品出口，而存在大量进口现象，如70%以上的黄豆依靠进口。2012年中国进口粮食8025万t，出口粮食277万t，进出口比为28.97∶1（俄罗斯为3.96∶1）。其中进口大豆5838万t，谷物及谷物粉1398万t，食用植物油845万t，成为农业进口大国。第四，与世界其他大国相比，俄罗斯农业最大的竞争优势是土地资源和辽阔密布的平原，大面积抛荒的土地随时可以恢复生产，充沛的水源可以增加灌溉面积抵消干旱的困扰，其耕地面积可以和中国不相伯仲。反观中国，土地资源已达到利用的极限，整个国家已无开垦的土地储备资源，快速的城市化又大量蚕食着城市周边的良田；对现有土地的种植利用已到了无法再推进的地步，土地的沙漠化、贫瘠化、板结化日趋严重，农业可持续发展遇到的问题比俄罗斯严重得多。第五，俄罗斯的生态农业做得比较好。《俄罗斯联邦食品安全构想》规制了一系列的农业安全保障措施，包括严禁滥用化肥、禁止高毒农药的使用、对出入境农产品进行严格的检疫检验。对邻居白俄罗斯农产品的输入严格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曾以格鲁吉亚葡萄园使用危险杀虫剂、葡萄酒品质有问题为由，禁止进口其葡萄酒与矿泉水长达7年之久。近年因为远东地区的中国土地承包人违禁用农药喷洒庄稼，拟大量解除该地区的中国土地承包人合同，转包给日本人和韩国人。反观中国，近几年粮食的增长主要依靠无限度的化肥和农药的催发，《国际统计年鉴2011》的数据显示，2008年中国和俄罗斯平均每千公顷耕地上化肥施用量分别为467.6t和15.9t，中国是俄罗斯的30倍。俄罗斯农业安全保障程度高，化肥施用量极少，单位施用量仅占中国的1/30，几乎不用农药，产品出口很受欢迎。中国水稻研究所与农业部稻米及制品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2010年发布的《我国稻米质量安全现状及发展对策研究》显示，中国约20%的耕地受到了重金属污染，其中镉污染的耕地涉及11个省25个地区。2013年初环境保护部的一份文件提示中国有3.6万hm2耕地重金属超标，每年粮食污染高达1200万t。正因为如此，俄罗斯把中国农产品进口列出警惕性名单，限制和禁止中国农产品流入俄罗斯口岸。
二、中俄农业合作的障碍分析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俄罗斯与中国有着漫长的边境线，俄罗斯土地资源和农业要素丰富，谷物和薯类有绝对优势，肉类和水果内需旺盛；俄罗斯与中国农产品具有互补性，不存在单向度的产业内竞争，双方的合作理应出现锦上添花的结局。但现实情况是，中俄两个农业生产和需求大国，仅仅在对外贸易方面，双方的合作还在初级阶段，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第一个障碍是双方农产品对外贸易处于不平衡状态。2011年，中国和俄罗斯进出口总额为819.49亿美元，其中进口430.45亿美元，出口389.04亿美元；其中农产品出口19.47亿美元，进口16.92亿美元，两项合计36.39亿美元，占中俄贸易总额的4.44%，仅占中国当年农产品对外贸易的2.36%。这根本和两个土地相邻的农业大国之间的真实生产和需求极不匹配。2011年，自俄罗斯进口农产品的国家和地区中，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埃及、土耳其和韩国，金额分别为13.78亿美元、11.39亿美元和8.79亿美元，同比增长分别为8.8%、110.0%和8.5%；而中国排名第四位，同比增长仅1.7%，是当年自俄罗斯进口农产品的前20个国家和地区中增长最少的。2011年，对俄罗斯出口农产品的国家和地区中，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巴西、德国和立陶宛，金额分别是34.55亿美元、24.90亿美元和24.52亿美元，同比增长分别是2.2%、23.4%和31.7%；而中国排名第七位，同比增长30.1%。可见从农产品国际贸易中，中俄两国并不是相互之间的重要战略合作伙伴。从中国对俄罗斯对外贸易的统计角度分析，如表3所示，2006—2012年中国对俄罗斯出口从884.58兆美元增至1939.97兆美元，虽然增长幅度达2.19倍，但俄罗斯占中国农产品出口总额比例的中位数接近3.2%，一直变化不大，说明俄罗斯作为中国农产品的出口市场增长幅度十分有限。同期中国对俄罗斯进口从1289.67兆美元增长到1554.11兆美元，虽然增长1.20倍，但俄罗斯占中国农产品进口总额比例一直在下降，从2006年4.0%的份额下降到2012年1.8%的份额，说明俄罗斯作为中国的农产品进口市场已无足轻重了。从俄罗斯对中国对外贸易的统计角度分析，如表4所示，2007—2011年俄罗斯对中国出口从285.20兆美元增至827.60兆美元，增长幅度达2.90倍，中国占俄罗斯农产品出口总额比例稳步增长，2010年达到8.95%。同期俄罗斯对中国进口从1055.03兆美元增长到1713.90兆美元，虽然增长1.62倍，但中国占俄罗斯农产品进口总额比例几乎没有变化，保持在中位数3.7%左右。数据分析说明，俄罗斯把中国作为农产品的重要出口市场，但对中国农产品的进口却没有需要的增长。第二个障碍是中国食品安全成为农产品出口最大隐患，给俄罗斯监管部门抓住设立绿色壁垒的把柄。近年来，中国频频发生的食品安全事故严重影响了中国农产品的国际声誉，招致许多国家的强烈抵制。俄罗斯对中国农产品进口采取削减配额、增加关税、限制或禁止等措施，为中国农产品进口设置重重障碍，最大限度地降低了中国农产品进入本国市场。俄罗斯政府在加入WTO的谈判中保留了实行肉类进口配额的权力，禽肉、猪肉和牛肉的大部分配额分配给美国、欧盟和泰国等国家和地区，仅给予中国极少的配额数量，对中国的猪肉和禽肉进入俄罗斯市场构成了障碍，导致中国生鲜肉类生产企业无法正常进入俄罗斯市场。俄罗斯农产品的加权平均关税约为25%，动物制品的最高关税达到了123%、部分蔬菜和水果的最高关税达到了68%、茶叶的最高关税为66%、水产品的最高关税达到了155%。在此基础上，俄罗斯对原产于中国的进口商品实施通关特别处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另加征30%的关税、对从中国进口的全部商品按每千克3.5美元征税。
三、俄罗斯与中国农业合作展望
因为俄罗斯与中国农业之间存在着不少差异和障碍，两国农产品贸易在相当长的时期还会保留现有的缓慢增长的格局，并且中国肉制品也不会成为俄罗斯主要进口产品，但是蔬菜和水果有可能成为主要贸易种类。中国应进一步适应俄罗斯农产品生产和安全标准，提高农产品安全生产质量和检疫检验标准，把出口俄罗斯的农产品从以粮食和肉制品为主的初级农产品过渡到以科技含量和附加值高的深加工有机食品为主，以满足俄罗斯的市场需要。俄罗斯和中国的农业合作还有一个更大的热点，那就是中国参与俄罗斯的农业投资和农业开发，以租赁土地的方式兴建农场，开发俄罗斯远东地区。俄罗斯远东地区总面积619万km2，人口仅为646万，由于人口的流失和经济稀薄，近年来引起俄罗斯政府的高度重视，引进外资承包土地发展农业就是一项重要措施。中国企业和民间资本一直积极参与开发远东地区，主要采取双方合作和买地的方式从事农业活动。买地是指中方买主购买俄方的土地使用权（一般是是49年），雇佣国内农民和技师耕种。2008年8月21日在黑河召开的“中俄农业合作论坛黑河峰会”上，提出“资源共用、市场共建、政策共制、产业共兴、科技共创、利益共享”的双方合作原则。黑河峰会的数据显示，黑河市与俄布市农业合作已有近20年的历史。2008年黑河已在俄罗斯种植耕地面积已达5万hm2，过境农业机械750台套，赴俄劳务人员近5000人，并在俄罗斯建立了科技园区。在一个俄罗斯政府支持的项目里，中国公司正式租赁了约100万英亩（约合40.5万hm2）的农田，中国公司还租借了约200万英亩（约合81万hm2）的西伯利亚林地，每年有大量木材出口中国。参与开发远东地区对中国来说可以缓解粮食安全和农村人口就业，中国企业承包的企业可以把大豆输入中国市场，俄罗斯出口中国农产品的份额会逐步提高，增进中俄农产品贸易的战略伙伴关系。2012年9月，由俄罗斯主办、在海参崴举行的APEC（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上，中国提出了农业合作问题，希望“利用APEC农业技术合作工作组的现有机制，在扩大粮食产能、减少粮食流通损耗、加强农业技术研发、保障弱势群体粮食供应、提升食品安全和质量等方面加强合作，共同维护世界粮食安全”。
作者：唐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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