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中国文明、中国艺术开始融入世界文明之后,便一直存在如此观点,即中国画必须介入某种改良才得以适应现代艺术的语境,于是,所谓民族化、世界化、时代性之类充斥着各类画评与研究,其潜台词就是:中国艺术与现当代艺术的理念表达和形式语言表现格格不入。这个既有成见所带来的现状就是大多数作品要么仅仅亦步亦趋于传统技法与程式,要么完全抛开其文化根脉的纯粹实验式的“变法求新”。彩墨画就是一个颇有意义的例子。
关键词:彩墨画;源流;中墨西彩;现代性
一、彩墨画的源流
谈到彩墨画,很多人包括艺术家与学者都难免会混淆其定义和具体范围。著名画家、美术史学者聂危谷先生对“彩墨”下了明确的定义:“中墨西彩”。同时,他亦考证出“彩墨画”的学术概念是由“徐悲鸿学派”首创。既然如此,笔者可以对“彩墨画”的源流及最初的定位做出相对清晰的结论:徐派本就是一个贯穿于民国与建国初的艺术流派,它所尊崇的无疑是二十世纪中西文化交融与冲突的过程中,选择康有为所开启的以现实主义改良中国画的那一派主张与精神。那么,暂且抛开其价值判断与取向,“彩墨画”原来就诞生于一个中西方艺术与文化精神反复冲突、妥协、理解、融合的“现代文化语境”中。换句话说,且不论提出此主张的徐派天然就赋予“彩墨画”在传统笔墨基础上以西方造型偏向写实的画法,此中是否含有现代艺术家尤避之不及的“服务于现实”的精神指向,关键是,“彩墨画”概念的提出不论是纵向的历史时间节点还是横向的文化环境都处于世界现代主义艺术发展的进程之中:二十世纪初到四十年代末。因此,“彩墨画”究其源流和最初定位无疑就是一个现代艺术语境下的词汇,它所包含的框架,自然包括了中国的早期现代艺术演化进程中所冲突和交融的所有方面:本土艺术资源、西方的方法等等。如果说上一节中,笔者根据聂危谷先生的考证与研究所得出的是“彩墨画”的精确定义,那么“写意重彩”与“彩墨并重”便是“彩墨画”这新出现的现代画种从传统笔墨中吸纳的形式语言和方法。在这一重大意义上,与徐派同时代的林风眠系统开拓的可能更加深远:在林风眠的风景彩墨画《秋夕》里可以看到无论是其几何化的构图特点还是层次分明的透视、明暗变化,橘黄、大红、钴蓝等西方野兽派式的色彩虽然受西方早期现代艺术家如梵高、马尔凯、德兰、马蒂斯等大师影响,均与中国风景画淡雅的水墨晕染大相径庭,但细细解读,仍不难看出画面里的中国“灵魂”:房屋、河流和背后的山峦都用流畅潇洒的书法式的墨线勾勒,有的甚至是以“线”代“面”,极具东方绘画的精炼风格,为了突出秋日,天空,群山和河岸那一排树林上虽被画家涂上火热艳丽的野兽派色彩,但其潇洒的笔触铺陈却有着轻重缓急、干湿浓淡的中国画的笔墨特色。彩墨画就是中体西用、写意重彩、彩墨并重的画种,其融合了水墨画法与西画用色,将水墨与色彩等量齐观地加以融合。虽然徐派提出了“彩墨画”这一概念,但其背后所蕴含的宏大的文化信息量、或者说其“现代性”决定了林风眠体系才是挖掘拓展这一画种最卓有建树的艺术学派。
二、彩墨画中色彩的现代性探索
此时有一个问题产生了:既然说到“彩墨画”的概念及其本体具有难以动摇的“现代性”,那么,“彩墨画”中“墨”自然是中国传统绘画资源,但这个“彩”究竟又意味如何?中国画中的“色彩”本就是一个异常含混而暧昧的命题:中国绘画中,哪怕是以观察方式与表现技法宏微畅达而闻名的宋画,也从未诞生过西方意义上那种主客观交相融汇,既客观又感性的色彩;似乎中国传统的色彩,仅止步于装饰性的青绿山水就再无建树。按照聂的话说,中国传统绘画所面临的根本问题就是“中国画自身的色彩方法与传统始终为程式化与装饰性瓶颈所阻隔,从未达到再现性的高度;色彩的表现性开发也缺乏源头活水,仅凭激发局限性的内部潜能,则无法突破中国画色彩瓶颈,达到可持续发展的深度与广度。”对于这个问题,各家的看法亦不尽相同:林风眠先生认为,这是“绘画色彩原料的影响所致”,作为画家的他试图从材质上发现其结症所在。英国的东方艺术史学者科律格则认为是中国的自然环境与中国艺术家的观察方法造成客观色彩与空间处理完全异与他们的西方同行。可以看到,自三十到八十年代,林风眠、吴冠中、朱德群等人均在作品中不断尝试将色彩与水墨语言相结合的基础上,奋力将中国画材质中的色彩语言提炼到与水墨语言同等的高度:实际上,这难道不也是中国传统艺术向现代艺术蜕变的伟大进程吗?透过聂危谷先生自己所作之《建筑系列》、《荷塘系列》彩墨作品中能够看到在彩墨画艺术这一块领域里,中国艺术家在再现性与表现性色彩语言上所取得的丰硕成果:令人惊叹的空间层次与宛如交响曲般强烈而响亮的色彩语言交相辉映;恣意汪洋的线条与丰富有度的疏密虚实相得益彰。这难道不是林风眠先生当年所画之山水彩墨中“满目青山夕照明”在当今艺术语境中更丰富更“现代”的表现形式吗?按照美术史的角度来看,现今的中国,是传统艺术、早期现代艺术、晚期现代艺术乃至当代艺术相互并存、相互渗透的时期,且这一过程将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在这一历史条件下,固然中国水墨画的形式语言拥有无比深厚的积淀:笔、墨、水、纸之间秒到巅毫的掌控、“笔不周而意周”、自抒性灵的独特的抒情性等等。对此,即使是欧洲现代艺术大师们也不会视而不见:巴尔蒂斯曾经评价中国传统绘画:我喜欢范宽和沈周,是因为他们懂得画出物象背后人们所看不见的东西。是的,中国传统笔墨有着它巨大的优势,甚至这种优势异常贴合现代艺术所追求的最高目的:绕过内容,通过形式表现自在情感。但是,这些都不能否定现代艺术所赋予视觉艺术作品的丰富的表现语言和技术手段:各种色彩、材质、技巧方法等等,并且,随着现当代艺术发展的趋势,更复杂的观念必然需要更多的介质与表现手法,而这都会给彩墨这样一个新兴学术论文的、本就诞生于现代艺术环境中的画种以巨大的空间。
作者: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