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借由总理李克强的访问,中越关系一度出现好转。当时,越南提出希望高层互访能为扩大农业、水产等行业产品销路带来希望, 以降低对中国的逆差。此后,两国高层还就南海争议达成坚持通过协商和对话谈判解决争议;并同意在海洋合作中较不敏感的领域,如海洋环境管理研究合作等加速推进合作项目的实施。
然而,短暂的友好关系在今年5月中旬急转直下。
5月13日,越南发生针对外国企业和个人(包括中国)的暴力打砸抢烧事件,给中国企业和个人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尽管5月25日,越南法院公开审理了两名参与暴力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并分别判处两人三年和一年有期徒刑。但第二天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在例行的记者会上表示,“我注意到有两名男子被判刑,但是我们觉得这还不够”。他提出越方应该尽快展开彻底调查,依法严惩不法分子,并且对中方有关企业和人员进行赔偿。
数小时后,中越两国的摩擦因为越南渔船在南中国海争议海域中沉没进一步升级。越南政府在官方网站发表声明称,26日沉没的渔船系中国船只冲撞所致;中国外交部回应称,越南自5月2日以来,多次派各类船只干扰中国公司在该海域钻探作业,中方在现场采取措施防止越方的干扰和可能的破坏行动。
长期研究越南问题的澳大利亚新南威尔斯大学教授泰勒(Carlyle Thayer)对《财经》记者指出,去年秋天中越关系几乎达到近年来的高点,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时出现如此转折。
著有《影与风:当代越南观点》一书的坦普勒(Robert Templer)则对《财经》记者表达了另一种观察角度。他认为中越的紧张关系反映出越南近年来因经济发展迟缓引发的民怨和内政问题。
经济下行
1986年开始经济改革的越南,于2007年加入世贸组织。在此之前,这个国家的GDP增长率连续几年都超过7%。
然而,受到2008年金融风暴影响,越南GDP增长于2010年起开始下降至7%以下。2012年的增长创下1999年来最低纪录,仅为5.2%,2013年稍提升至5.4%。
根据世界银行预测,2014年和2015年越南仍将维持5.4%左右的GDP增长,到2016年有机会微涨至5.5%。
评级机构穆迪分析认为,越南加入世贸组织时曾经被誉为下一个中国,但是这样的期待近年来几乎消失。越南原本在经济发展上受到的关注正被邻近的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所取代。
在多年快速发展后,越南面对的是发展中国家的传统难题:内需薄弱、银行坏账和企业倒闭,这些问题为经济带来潜伏性危机。越南中央银行发布的数据显示,至去年底银行坏账率为9%, 但因越南不少国企未揭露负债情况,外界普遍认为实际情况更为严重。今年2月穆迪的报告就指出,越南银行坏账比例至少达15%。
为避免坏账带来的危机,越南正积极推动银行业改革,包括吸引外国资金投资和鼓励银行间合并。越南中央银行认为,越南的商业银行将需要从目前的37家降低到14家-17家资本达500亿美元的大型银行。
此外,世界银行的研究还指出,越南对创新和研发的投资不足也是导致经济增长无法持续的原因。世行在2012年所进行的调查显示,只有6%的越南公司曾经和外国合作伙伴投入创新研究,1%曾经和研究机构、大学有所合作。
暴力事件也可能引发外国投资者的不安全感,造成资金出走,越南舆论对此表现出担忧。5月13日,至少有6000名越南工人带着国旗和抗议标语,针对工业园区的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工厂进行抗议和破坏。根据越南台湾商业协会的初步统计,至少有16家台湾厂商被放火烧毁,500家工厂受到损害。这些暴力事件导致各国被迫撤侨,也引发各国公司重新思考在越南的投资和布局。
越南媒体报道称,事件目前已导致至少6万名越南工人失业。越南政府正试图通过包括提供优惠的租税和土地政策等挽留外国投资者。
在越南的对外经贸关系中,中国举足轻重。大约四分之一的进口来自中国,包括原材料、消费性商品甚至电力。2012年双边贸易额为411.8亿美元,越南对中国的贸易逆差近200亿美元。因此,去年总理李克强访越时,对方提出降低对中国逆差的期许。
坦普勒从越南内政角度分析,由于经济发展进入迟缓阶段,越南民众不满于政府执政和官员贪腐,又没有发泄渠道,因此“爱国心”成为这些抗议人士最好的借口,政府也无法制止他们。
纠纷长期化
越南总理阮晋勇在去年10月才在首都河内热情接待中国领导人,但5月双方发生争端以来,其言辞颇为激烈,并于5月21日出访菲律宾时,公开寻求和菲律宾在南海议题上的合作。
泰勒认为,阮晋勇自2006年当选以来,对中国基本保持友好态度, 但这次冲突中他发表了几乎“是自1979年以来最强烈的言论”。坦普勒则认为,此次争端仍是40年前的延续,越南跟中国一样,将此海域的主权主张视为“核心利益”。
为了证明相关海域为越南领土,越南于23日公开所谓对该海域主权的“历史及法理依据”。阮晋勇还表示越南正考虑采取各种防卫举措,包括根据国际法采取法律行动。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回应越南的说法,表示完全无法苟同,并称越南外交部新闻发布会发表的言论,证明这个国家歪曲历史。
据泰勒了解,越南对以法律手段回应中越领土争端已经研究六年之久,但是基于各种考量并未提出。“越南与中国的关系一度如加拿大和美国般紧密”,他说,不过,最近的纠纷使本来有希望和平解决的主权分歧升级为区域事件。
中越两国曾经一度成功透过谈判化解领土争端。2000年12月25日,中越两国政府经过26年谈判后,在北京签署了中越北部湾划界协定。
北部湾是一个面积约12.8万多平方公里的半封闭海湾。多年来一直是中越两国的传统渔场,历史上从未划分界限,两国多次因为探寻能源和捕鱼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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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平衡术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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