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源于中世纪欧洲的蛋彩画，后经扬•凡•艾克等人的改良，逐步发展为了西方绘画重要的艺术形式。上世纪初期，在李铁夫、李叔同、林风眠、徐悲鸿、刘海粟等艺术家的努力下，西洋油画在中国生根发芽，并逐步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油画艺术。作为中国当代杰出的油画家，靳尚谊以肖像画为切入点，将欧洲古典主义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起来，推进了油画的民族化、本土化进程，从而为中国油画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一、靳尚谊肖像油画的艺术特征
（一）含蓄美
靳尚谊是一个含蓄、内敛、谦虚、沉稳的人，这种性格气质使其油画也呈现出了独特的含蓄美、朦胧美，犹如一首首隽永清纯的婉约诗。靳尚谊曾研究过博巴、弗鲁贝尔等画家的绘画风格，在总览各家所长后，靳尚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画风。他在严谨中求流畅，在柔和中求典雅，在变化中求含蓄，从而形成了朦胧、含蓄的油画风格。例如，在油画《塔吉克新娘》中，画中人物微微低头，含蓄地望着前方，眼中流露出点点喜悦，人物的手指、手腕、肘关节等自然弯曲，拇指和食指拉着披巾，使大红披巾半遮半露，形象地刻画了一位美丽端庄、羞涩拘谨、典雅含蓄的塔吉克新娘。油画《小提琴手》也是含蓄美的典范之作，棕色的背景、白皙的皮肤、绿灰色的桌布等组合得自然和谐，细腻的笔触、柔和的色调使人物显得含蓄而自信，充分展现出了“小提琴手”的精神气质。
（二）整体美
靳尚谊擅长经营布局，注重通过构图的变化来创造平稳、完美、和谐的画面形象。如《十二月会议》的构图稳定饱满，充满了艺术张力，有一种博大、浑厚之感。在《塔吉克新娘》中，画家采用了三角形构图，人物形象饱满稳定，下垂的头巾形成了许多纹理和曲线，使画面充满动了感与活力。《女人体》由两个三角形组成，轮廓线明显，构图稳定、大气、饱满、完整，富于变化。靳尚谊曾在中央美院学习，后来又到苏联进修学习，这不仅使他具有了扎实的油画功底，而且还形成了严谨、厚实的画风。如《维族老人》中严谨厚实的人物造型，就充满了雕塑感和装饰感，展现了画家扎实的造型功底。
(三)色调美
靳尚谊油画色彩深沉而明快，鲜明而典雅，强烈而柔和，非常富有个性。如《塔吉克新娘》中深红色的背景和大片的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人物脸庞、服饰、背景等的色彩变化使画面显得流畅而优美，洋溢着青春活力。在《双人体》中，画家通过冷暖色调的对比，即一个人体偏绿色，另一个人体偏黄色，令色彩典雅、柔和，展现一种古典主义美学张力和令人迷恋的东方美。
（四）意境美
在长期绘画实践中，靳尚谊意识到唯有扎根于民族传统文化，将水墨画的写意性和西洋的油画融合起来，才能使油画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在油画创作中，靳尚谊将山水画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引入到了油画创作中，打造了一种含蓄、恬静、淡雅的意境美。在《画家黄宾虹》中，靳尚谊以雄伟的山峰、突兀的巨石、苍翠的树木为背景，营造出了一种巍峨浑厚、苍茫深沉的山水画意境。在油画《八大山人》中，八大山人手持斗笠端坐于岸边，凝思着生命和宇宙的真谛，画面色彩自然淡雅，线条流畅有力，人物形象结实而灵动，另外，他还将“留白”技法融入到了油画创作中，从而创造出了一种空灵的意境美。
二、靳尚谊肖像油画的艺术风格演变
靳尚谊从人物肖像画开始，便一直锲而不舍地研究油画艺术的民族化、本土化，并最终开创了一代画风。张祖英说过，靳尚谊对当代油画肖像艺术的影响最大，他那纯正的艺术语言、鲜明的艺术风格成为了中国肖像艺术成熟的标志。
（一）历史肖像画
靳尚谊油画创作始于“革命历史画”，在上世纪60年代，靳尚谊先后创作了《送别》《十二月会议》《长征》等反映重大历史事件的油画。在历史画的创作中，靳尚谊不断进行艺术探索，用简练的构图、浓重的色彩表现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并形成了风格独特的肖像画。《毛主席在十二月会议上》是靳尚谊早期肖像画的代表作，该画的选材角度新颖，构图简洁有力，突破了概念化、公式化的人物刻画，并通过人物的动作、手势反映了人物的内在精神，展现了毛泽东英明、智慧、果断的领袖气质。从总体上看，靳尚谊历史肖像画有着构图简洁单纯、面部塑造坚实、动作姿态传神等特点。
（二）新古典主义画风
上世纪80年代，靳尚谊到美国探亲和学习，他系统研究了欧洲古典油画，这使他对油画的光色、体积、空间、整体美等都有了新的认识。回国之后，靳尚谊对油画创作进行了积极探索，试图从边线、结构出发解决形体的体积问题，并创作了《蓝衣少女》《自然的歌》《果实》《青年女歌手》等油画作品。1983年靳尚谊展出了油画《塔吉克新娘》，该画采用金字塔的构图方式，运用单纯而强烈的色彩和“点”的塑造方法，使整个画面轮廓鲜明、明暗得当，刻画了一位含蓄、羞涩、恬静的女性形象，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展现了普遍的人性美，同时也标志着中国“新古典主义油画”的诞生。在新古典主义的经典之作《塔吉克新娘》中，靳尚谊以敏锐的眼光、娴熟的技巧表达了一种宁静、和谐、崇高的情感。许蚌这样评价道：“《塔吉克新娘》以安格尔式的严谨开拓了中国油画的视野，以纯净的古典美把人们带入了超功利的境界，将中国学院派油画提升到了新高度。”在创作油画《青年女歌手》时，靳尚谊借鉴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采用金字塔构图法，将人物置于中间，细致入微地刻画了人物的胸部、双手和脸部，并以平光处理法突出了人物形象的轮廓和体积变化，从而使人物形象生动、内秀，富有韵味。从总体上看，靳尚谊的古典主义油画具有层次丰富、结构稳定、古朴厚重、理性宏阔、富有质感和空间感等的特点，具有隽永深刻的独特韵味。
（三）油画民族化
靳尚谊是油画民族化、本土化的积极倡导者，他将传统绘画作为背景引入到了油画创作中，探索了人物和环境的意境交融。在油画《青年女歌手》的背景处理上，画家以范宽的《雪景寒林图》为背景，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的融合，整幅画作色彩单纯、古朴厚重、质朴典雅，展现出了独特的东方韵味。油画《髡残》以自然山水为背景，边线清晰的人物形象和灰色的写意背景相互交融，使画面显得厚重而淡雅，展现了一种奥境奇劈、缅邈幽深的意境美。进入90年代之后，靳尚谊开始尝试水墨艺术和西洋油画的融合，并试图用油画技法来表现中国画的意境。在油画《画家黄宾虹》中，他采用印象派笔法和写意化的手法，以淡雅的色彩、质朴的衣饰、结实的头部和细腻的双手拉近了观众和人物的距离，同时松散而阔远的背景又将观众的视线引向了远方，从而创造出了一种若即若离、含蓄朦胧的意境美。这一时期靳尚谊肖像画均为文人写意画，他将中国画的意境和文化气质融入到了油画创作中，实现了人物和环境的交融；又将“墨分五色”的水墨画艺术融入到了油画之中，使色彩变得更加单纯，从而展现了独特的笔墨情趣和抽象意境；他还将书法的用笔之道融入到了油画中，使画作具有了超凡脱俗的文人气质；之后又将“留白”技法融入油画创作中，营造了空灵的意境美。
（四）装饰化风格的探索
早在上世纪80年代，靳尚谊就对装饰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借鉴了山西永乐宫、敦煌壁画等艺术风格，创造出了许多线条流畅、色彩绚丽、装饰性强的油画作品，如《探索》《画家黄永玉》《白衣女孩》《背影》《蜻蜓》等。在油画《蜻蜓》中，画家以纯净的色彩、新颖的构图、流畅的线条描绘了爬在棉塌上的年轻女性，以白净的皮肤、灰紫色的棉塌、黑色的背心等元素创造出了一种舒适自由的意象空间，留给了人们无尽的畅想。新世纪以来，靳尚谊油画风格变得更加明澈亮丽，其常以平光处理画面，以大色块的对比来凸显人物个性，用小笔触的“点”来点缀画面，从而创造出了悠远、柔和的意境。
三、靳尚谊肖像油画的艺术价值
靳尚谊是中国当代杰出的油画家，他对中国油画艺术有着清醒认识：中国油画不能照搬西方模式，应走民族化和本土化的道路，应创造出符合民族文化心理和民族审美习惯的油画形式。在油画艺术实践中，靳尚谊是敢于突破传统、勇于超越自我的革新者，他以肖像画为切入点，将西洋油画与民族绘画艺术相结合，丰富了油画的人文主义精神，开创了中国新古典主义油画之先河。潘公凯说过，在改革开放之后，靳尚谊将欧洲古典艺术融入到中国油画创作是非常必要的，有利于国人对西方油画的全面认识。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靳尚谊将传统绘画元素和本土文化融入到油画创作中，形成了适合中国人视觉习惯的油画风格。在现实主义备受冷落的时代，靳尚谊以“人的主题”刷新了现实主义价值，开拓了油画创作的文化主题。在艺术商业化的今天，油画艺术逐步被边缘化，而靳尚谊始终以写实话语进行油画创作，展现出了独特的人文关怀。靳尚谊以肖像画创作为切入点，通过写实手法深化了“人的主题”，推动了中国画和西洋油画的融合，从而将现实主义油画推到了新的高度。
作者：曹振华 单位：郑州轻工业学院易斯顿美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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