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商周青铜器几何形纹饰的典型代表分析
(一)云雷纹
几何形纹饰类型中的云雷纹,作为一种装饰纹样出现于殷商时期。这一时期的几何纹饰多是作为主纹的一种陪衬性纹样出现,在器面上所占比例较小,位置多位于器物的颈部。云雷纹是云纹与雷纹二者的合称,外形上通常由连续回转的卷曲线连接而成,作螺旋形回转的涡纹称为云纹;相对的,雷纹则是形式上作方形的连续回旋。它是一种对自然现象模仿与表现的早期几何纹样,在形式上多是二方连续式的伸展。
(二)曲波纹、窃曲纹与重环纹
几何形纹饰作为主导的装饰纹样,主要出现于西周和东周早期。这一时期的纹饰与商代相比发生了较大的变革,逐渐地趋向于简练化与抽象化,比如出现了曲波纹、窃曲纹与重环纹等这些典型的几何形纹饰。曲波纹,由于外形类似一条随风波动的绸带穿插环绕在器壁之上,颇具动感,故又叫做环带纹。作为一种抽象化了的几何纹饰,其应该是由夔龙纹等动物纹饰演化而来。窃曲纹,最初也起源于鸟纹等动物类纹饰,形式上主要以狭长的“S”形、“C”形为主,纹饰的两端常以向上或向下回旋为固定的格式,通常装饰在器物的口沿等位置上。这种曲线形波动的纹饰,具有一种婉转起伏的效果,给人一种生命的律动感,装饰感很强。在形式上也多是二方连续式的展开。重环纹,是一种由多个或单个椭圆的环组出现在青铜器面上的抽象几何纹饰,外形轮廓类似于动物的鳞片,多出现于器物的口沿或圈足等部分,十分富有装饰情趣。
二、几何纹饰的装饰艺术特征
(一)适应性的特征
适应性的特征,是装饰纹样最基本的属性特征。装饰纹样要依存于特定的主体并要为其服务而存在,不存在完全独立意义的装饰纹样。青铜器器面上的几何形纹饰,同样的要受到形体材料、工艺以及服务对象的约束。比如,为适应统治阶级对秩序的追求,以及青铜器自身形制较小的制约,周代的几何形纹饰在纹饰的形式上就多以连续交替的带状二方连续纹样为主。
(二)秩序美的特征
秩序美的特征是几何纹饰美感的核心要素,这一特征可以通过几何纹饰外在形式中的构图、造型、比例所表现出来的多样与统一、对称与和谐、节奏与韵律以及程式化与规律化等显现出来。经过这种秩序化的艺术处理,最终构成了一种秩序之美的装饰纹样。这一显著特征最主要的还是表现在周朝时期的几何纹饰之中,比如,窃曲纹等,在形式的伸展上,就多以二方连续图案式的重复构成为主,构图上也有意识地讲究对称与比例等。对这种秩序性审美特征的追求,一方面是人们审美心理的内在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对当时统治者强调社会秩序以及遵循自然规律的一种艺术化体现方式。
(三)理想美的特征
总的来说,几何形纹饰在形式、内容上都倾向于表现性的艺术范畴,具有很强的理想化的色彩。从形式上来讲,几何纹饰中并没有具体可感的形象与一致化的构图,为了整体的表现效果,可以自由地采取变形、组合、抽取与添加等手法。在内容上就表现为,为了创作主题或社会现实的需要,可以采取理想化与象征化的艺术手法,即所表现的内容可以是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是创作者虚构、想象出来的,也可以是自由无拘束没有规律的。一切都是根据装饰需要的变化而变化。比如,曲波纹,形式上就类似一条随风波动的绸带穿插环绕在器壁之上,使严肃、威仪的青铜器皿,增添了几分生气,十分富有装饰趣味。
三、商周青铜几何纹饰内在深厚的文化语义
青铜器作为商周工艺美术成就最集中的代表,其器表上纹饰的发展、变化与当时的政治、社会及文化密切相关。外在的具体形态是深刻内容的表现方式,即形式是内容的外化途径,但同时内容又是形式的支撑,一体两面,缺一不可。正如冯友兰先生所说:“富于暗示,而不是明晰的一览无遗,是一切中国艺术的理想,诗歌、绘画以及其他无不如此”。[2]
(一)商周几何型纹饰的嬗变所反映的文化内涵
殷商时期是奴隶社会统治最残酷的时期,这一时期艺术是政治的延续,任何艺术方面的表达都带有相应的政治背景,而相关类型的“艺术作品”自然也就是政治诉求的一种延续。同时,早期的人类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对知识的掌握有限,把一些自然现象都归结于神灵的力量,宗教意识十分浓厚,而作为祭祀用品的青铜器,就变为了沟通神灵的中介与化身,凝聚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这种独特性审美文化显现到青铜器面纹饰上的表现就是,狞厉可畏的饕餮类动物纹饰在器面上所占比例最大,位置也十分突出;而这一时期的几何类纹饰一般是起到一种衬托和辅助的意义,主要有连珠纹与云雷纹,作为一种填充纹和底纹,所占比例较小,线条的刻画简约,形象单一,位置一般分布在主体装饰纹的上下两端。“这是一个敬祖敬德,温文尔雅的礼乐时代,一切都有规可依,有矩可循,整个礼制时代呈现出一种中和、静穆、节制与和谐。”[3]这一时期的各种文化外显在青铜器面的装饰纹样上面,总的来说是一种由雍容繁杂到简洁精炼的转化,更加的抽象化,形象上也相对温柔化。这一时期器面上几何纹饰开始大量的出现,在器面的装饰上面所占比例也更大了,主要有曲波纹、窃曲纹等。器面上此类抽象简洁与连续反复的几何纹饰大量出现,也侧面反映着周礼对秩序的要求,亦彰显了一种独特的审美风韵。
(二)商周青铜器几何类纹饰背后的审美思想
商周时期,青铜器作为当时最主要的礼器,既是一种联通神明的祭祀用具,又是王权地位的象征。商周青铜器几何纹饰是通过一种美的形式呈现了出来。首先,对形式美的遵循,在构思巧妙、有意味的几何形装饰纹样之中,集中反映了当时艺术工匠高超的抽象思维与综合表达能力,通过不断的对各种类型纹饰抽取、变形和组合,形成了一系列精致的简约的几何形表现纹饰。潜藏在这些精美巧妙的几何形纹饰背后的是当时的人们对一些形式美法则的认识与遵循,比如,对称、主次关系等,在对称形式的处理上,如曲波纹、窃取纹等。还有就是在主次纹饰关系的处理上,殷商时期往往以饕餮纹等动物类纹饰为主,而配以云雷纹为底纹。其常常是作为一种衬托性的纹饰出现,起到一种烘托主纹的目的,以及填充空白的作用。其次,这种由商朝时期对各种动物形象进行模拟然后再加以夸张和组合,以达到一种狞厉美效果的装饰,逐步地过渡到对现实物像和各种已有纹饰加以抽象化、变形和组合,最终达到一种简洁、自由、韵律美的几何纹饰的追崇,一方面是由于政治方面的意识形态对人的控制有所减轻,在宗教上对神灵的狂热也得到了消退,更深意义上也是体现了一种人的主体性的提升,朦胧的自我意识的觉醒,有一种自我肯定的意味,越来越多地发挥了人在艺术创作中的能动性。最后,距离产生的美。在权力与宗教统治时期,青铜艺术是作为当时人们畏惧与膜拜的宗法礼器而存在,而不是作为审美物象被欣赏。因为距离我们,以及加上今天文明的进步,社会的发展,我们才能够从欣赏的视角感知暴力文明下催生的艺术。正如李泽厚先生所说:“恰恰只有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宗教观念已经淡薄,残酷凶狠已成陈迹的文明社会里,体现出远古历史前进的力量和命运的艺术,才能为人们所理解、欣赏和喜爱,才成为真正的审美对象”。[4]总之,商周时期青铜器的几何形纹饰不仅在形式上丰富多样,而且在内容上也语义丰厚。作为装饰艺术的几何形纹饰,不但是一种艺术的表达形式,又是一种文化的载体,是一种真正“美”的艺术。这些也是我们今天的艺术设计需要借鉴和吸收的地方。对商周青铜器几何装饰纹样的回顾与探析,最终的归宿不是仅仅囿于分析的本身,还是希望通过对传统优秀艺术的不断回溯从中能够窥见到艺术发展的根。从而立足于这样优秀的艺术传统,使今天我们的艺术设计真正做到传承与创新。
作者:张中强 龚忠玲 单位:湖北师范学院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