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英语教育的宏观不平等对社会流动的抑制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国家教育投资严重不足，这已经成为学术界的共识。虽然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也在逐渐加大对教育的财政投入。但是我们也应该清楚地意识到：在中国，教育制度是城乡两元分割的教育制度，即城市和乡村两级办学体制。城市的办学经费由城市政府拨款，而县、镇、乡、村的办学经费分别由县、乡镇和村来支付。显而易见，各级政府的财政能力明显不同，能够投资到所辖地域的教育经费自然差距悬殊，而户籍制度又使得学生无法自由流动，因而出身就决定了学生的教育准入水准。再者，由于中国东西区域及城乡政府财政收入差距悬殊，不同地区间政府提供的人均教育支出差距很大。贫困地区政府由于无力提供充足的教育经费而产生了两个显而易见的后果：（1）教育服务的质和量都比较低；（2）更多的成本转移到了学生和家长身上。这种现象在英语教育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
（一）发达地区与城乡英语教育的差异
在发达地区，城乡英语教育存在的一定程度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课程开课年级和课程类型上。市区的大多数小学从一年级就开始开设英语课，县乡镇则在三年级才开始开设。在师资和设备上并没有较大差异，英语教师均为英语专业大专到本科学历，因为江苏省无论城市还是乡镇的经济都较为发达，各级地方政府教育经费充足，因而能够吸引先进的师资并购买先进的教学设备。发达地区城乡的唯一差异是英语课开设得早与晚的问题，进而使城乡小学生的英语水平形成一定的差异。
（二）欠发达地区城乡英语教育差异
很多调查的结果表明，欠发达地区城乡英语教育存在着巨大差异。首先，城乡小学英语教育在师资方面差异巨大。调查表明，农村小学英语教师学历低，大专、本科以上教师仅占全部英语教师的14.3%；英语专业出身的教师仅占全部英语师资的20%，其他教师全部为转岗教师。这些转岗教师仅经过几个月的英语培训就上岗教学，他们的语音面貌差，语言基本功不扎实，在英语专业知识上亦有很多欠缺。不合格的小学英语教师不仅会给孩子们带来难以纠正的口音，而且会使学生对学习英语最初的满腔热情逐渐弱化，甚至会对今后的英语学习产生反感情绪和对抗心理。
其次，农村小学与城市学校相比，教学基础设施非常落后。
城乡小学英语教育的另外一个差距体现在英语开课的起始年级上。教育部的这个指导意见本身就表明全国的英语教育在区域、城乡之间存在着宏观上不平等的现实，所以教育部没有提出一刀切的英语开课时间表。
由此可见，城乡儿童接受英语教育资源的不均衡现象直接造成了他们接受英语教育机会和权利不平等的现实。从接受国家的“义务教育”开始，农村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就输给了城市的孩子。这种事实上的不平等是城乡二元经济差异在英语教育上的体现，具有问题的源头性，是一种以经济发展水平为标准的“权利二元标准”。
区域、城乡英语教育起点和过程的不平等最终体现为教育结果的不平等。江苏省的调查结果表明：上个学年的地区性期末统考，最差的学校和最好的学校差距在25分以上。还有调查表明，农村初级中学学生中考成绩各科的平均分均低于县城初级中学，特别是农村学生的英语成绩与县城学生相比，差距更大，且及格率较低。这种差距进而体现在决定个人跃升上层还是坠入下层的“高考”这一社会分水岭上。
在基础教育阶段，教育起点和发展过程的不平等在9年义务教育中不断累积，最终体现在高等教育机会的不平等。由于英语对个人学业和择业具有重要影响，因而英语教育的不平等又进而转化为社会的不平等。英语教育、社会不平等在代际之间的传递导致社会分层自我复制，社会不平等逐渐转变为累积的不平等。
二、微观的英语教育不平等对社会流动的抑制作用
（一）英语教育由公共产品向私有产品的转化
政治经济的全球化，使英语在个人的教育成绩评价以及职业准入、职业发展中成为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而国家对教育投资的匮乏和不均衡又不可避免地催生了英语教育的市场化，将负担转移到学生个人和家长身上。这种状况导致了家庭英语教育投入的大幅增长，英语教育作为一种公共产品的非竞争性也逐渐丧失，取而代之的是作为私有产品的竞争性逐渐增强。于是，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为了子女获得良好的英语教育而彼此竞争，由此带来英语教育消费水平的不断攀升。
在国家公共财政教育经费投资不足的情况下，有些学校将英语课程商品化。英语教育商品化表现得最为狂热的是各种类型和规模的具有商业性质的英语培训学校。据不完全统计，全国25%以上的出版物是各类英语书，这些市场化的英语产业种类齐全、层次繁多，既面向在校学生，以帮助他们冲刺高考、择业或出国留学，同时也面向职场人士，提升他们的职业竞争资本。
学校教育之外的各类考试辅导培训服务完全是私人产品，因为这类服务不仅在消费上具有竞争性,而且也具有一定的排他性。教育机构的规模都是有限的，招收人数达到上限之后，其他人就没有了进入的机会；而且几乎所有的英语培训机构都是以营利为目的的，其昂贵的价格使得一些经济条件差的人被排除在这一竞争的行列之外；接受市场提供的英语教育服务的消费者，此后就有机会得到私人可分割的经济利益。
（二）家庭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对英语学习的影响
既然属于私有产品，那么市场上的英语教育就需要学生家长和个人出资购买才能获得。在这种情况下，英语教育的成功主要取决于家庭经济条件的差异和家长投资的意愿，而非取决于语言天赋和自我努力的差异。
近年来我国大量的研究结果已经证实，家庭文化资本正在成为影响高等教育入学的关键性因素———家庭文化资本处于优势的学生获得的入学机会和热门专业的机会也就越多。我国城乡学生的家庭文化资本存在着较大的差异，这些差异对学生英语学习中的学习态度、学习策略、学习目标都有着直接的影响，并进而影响到他们的英语成绩，最终影响了他们的升学和社会流动。
三、结语
国家教育投资不足是导致英语教育的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不平等的主要因素。全球化背景下，英语成为教育这个社会阶层再生产加工厂的重要组成部分，复制原有的宏观和微观社会不平等，复制原有的社会阶层，从而抑制了社会流动。
教育的自致性是教育平等的核心，违背教育的自致性，通过其他社会因素影响个人教育结果的机制都是不平等的机制，而教育对社会流动的作用是抑制还是促进，关键在于能否实现教育的公平性。无论是国家投资教育不均衡所导致的区域、城乡宏观英语教育的不平等还是由于个人先天所隶属的家庭背景差异所导致微观英语教育的不平等，都会对社会的有效合理流动起到抑制作用。
当大多数处于社会下层的人们没有机会通过教育渠道实现社会流动的时候，或者这种机会微乎其微、非常渺茫的时候，造成社会秩序的混乱与冲突。和谐社会是人心所向，所以我们有必要改变中国英语教育的这种不平等现状，使其对社会流动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解决英语教育不平等机制的途径在于：一方面，国家加大对农村英语教育的财政投入，设立农村英语教育专项资金，购买英语教学设施，吸引优秀师资；另一方面，亦可建立英语教育补偿机制，如为城乡低收入家庭的子女举办免费英语辅导班，或发放英语教育补贴券；亦可与慈善机构和志愿机构合作，为欠发达地区和低收入家庭捐助英语书籍、磁带和复读机，免费为其举办培训班。也可适当降低高考中英语的权重以实现城乡教育的相对公平。而最为重要的则是国家教育投资二元制度的改革，在教育体制内部实现英语教育机会的均等性和教育结果的公平性，以其带来合理的社会流动，进而促进和谐社会的建设。
作者：刘晓波 胡铁生 单位：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 吉林大学文学院
